循著窗子向北望,臨近宣陽坊的一個坊市內,佇立著一棟富麗華美的閣樓,與歸雲樓差不多的高度,卻是雕樑畫棟,彩繪非常,裡面琵琶絲竹聲不斷,靡靡之音若有若無的鑽進她的耳中……
閣樓掛著一塊頗具異域風情的牌匾,用著燙金的大字寫著“胡玉樓”三個大字,纖細秀美,玲瓏綽約。
即使隔了很遠,令月依然感受到了那樓閣中所散發出來的脂粉味,隱約還聽到了女子猶如銀鈴般的嬌笑和郎君們觥籌交錯的聲響……
“那是什麼地方?胡玉樓……可真是個特別的名字……”
少女好奇的看著裴延秀,希望他能解答自己的疑惑。
裴延秀也向那看去,待看清些時,握著酒盞的手微微頓了頓,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酒肆而已,不必在意。”
裴延秀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希望遮掩過去,結束這個話題。
但有時候卻是怕什麼來什麼,少女聞言依舊沒有放棄,而是不依不饒的追問。
“酒肆?酒肆裡哪裡會有這樣熱鬧,這琵琶聲都快冒出來了,誰家的酒肆會這樣彈,而且,門口有好多胡姬誒?”
少女炯炯有神的目光逼的他不能迴避,裴延秀放下手中的酒盞,狀似淡然的說道:“胡玉樓,是長安城裡以胡姬出名的青樓,供男子消遣玩鬧的地兒……”
裴延秀說完,小心的看了一眼令月的表情,卻發現少女面色平靜,一絲波動也無,心中頓時安寧了下來。
此刻他生怕這個小丫頭問他有沒有去過,他不敢回答,只因自己曾經也在裡面消遣過,但他是被好友強拉去的,陪著好友看了一夜的胡姬,天地良心,他什麼也沒做,畢竟家訓在那,要是自己像其他世家子弟那樣,父親不得收拾死他……
他不想提這事,正巧看這小嬌嬌的意思也沒想過問,他也就萬事大吉了,但,逃不掉的終究是逃不掉……
待令月終於明白那胡玉樓是什麼營生時,又見裴延秀那熟捻的神情,她一下子就哽住了。
供男子消遣的地兒……
那是否他也去過?是否也與那裡面的妖嬈胡姬……
令月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又不知怎麼開口,瞥見案上那玉色的酒壺,她自顧拿來便飲,一連吃了好幾盞,也忘了自己不勝酒力毛病了……
“哎……雖然這梨花白酒力柔,但也不是你這樣喝的,這都幾杯了……”
“這酒好喝,你管我!”
令月嗆了回去,對這酒的力道有些後知後覺,只覺這酒芳香無比,略帶些清甜,好像不是那麼醉人,喝的愈發肆無忌憚了。
裴延秀在一旁看著少女自酌自飲著,想勸勸也沒轍,因為他只要一動作那小嬌嬌就瞪他,讓他訕訕而歸。
終於,少女擱下了酒盞,臉蛋粉紅,直愣愣的看著他,神情有些迷濛。
“皎皎……”
猜測少女有些醉了,但有些不確定,他想要驗證一番,於是輕聲喚她小字,看她反應。
“嗯……喚我作甚?”
少女果然醉了,對裴延秀的喚她小字的行徑毫無波瀾,還後知後覺的應了一聲,帶著慢吞吞的鼻音,如同剛睡醒一般,慵懶惑人……
裴延秀喉結微動,有些不可置信,才這幾杯酒便成了這副模樣,這酒量真是他沒料到的,現下少女迷糊成這樣他也有些過錯。
少女模樣乖巧,不似別人醉酒那樣垂頭耷肩,依然坐的端正靜雅,全然沒有醉態!
他清了清嗓子,似是在哄孩子,眼角眉梢一片柔色。
“皎皎可還知道我是誰?”
“你?你是壞人!”
少女神態突然激憤了起來,張口便叱道。
裴延秀有些懵,辯解道:“壞人?我怎麼就成了壞人,你倒是說說……”
“你去過胡玉樓!你不乾淨了!”
少女眼斂微紅,透著胭脂一般的豔色,也不知是惱怒還是悲愴,一句話擲地有聲。
“胡說什麼,我可沒有!”
裴延秀趕緊辯駁,但顯然令月不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