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王夫人的身子因為大病並沒有好多少,但還是與趙元善一同去了北鎮撫司的詔獄。而三夫人岑氏因為身懷有孕身子不便還不能對隨意走動,便由趙元慧留在府中照看。
昔日高高在上的趙太師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威嚴,他身著囚服,身戴枷鎖鐐銬,神色憔悴消瘦了不少。
聽到牢門外的動靜,他睜眼瞧過去,發現是妻女。
他有些訝異。她們應當是不能隨便來這裡的。
“父親!”
“元善?”趙震起身,看到趙元善身後的裴敬甫, 便明白了一二。
裴敬甫對何松示意。何松立即命人開啟牢門。
王夫人身子尚虛,還需得由趙元善攙扶著才能行動,但看到趙震如今成了這番模樣, 心頭一酸,當下眼淚就沒有忍得住。
她的丈夫是個心高氣傲的人, 如今成了階下囚,他怎麼能承受的了?
“老爺!”王夫人用盡全力朝趙震走去, 甚至掙脫開了趙元善的手,只是腳步有些不穩,在靠近趙震的時候,差點跌倒在他跟前。
趙震下意識想伸手去扶,奈何自己雙手被枷鎖禁錮, 根本動不得半分。所幸趙元善趕得及時,及時攙住了差點要跌倒的王夫人。
裴敬甫什麼也沒有說,這或許是他們親人最後一次相見, 雖然明日才是趙震的死期,但若是要讓她們看著趙震死,未免承受不住。等趙元善和王夫人與趙震團聚,他便帶著下屬轉身走開。
王夫人已經泣不成聲:“老爺,你怎麼會……”
趙震淺淺嘆了口氣,看著王夫人沉默半晌,最終對她說了句:“你別傷心了,事已至此……我聽說你們會在我死後被放逐渝州,今後——你好生照顧自己罷。”
趙震與王夫人夫妻多年,臨了這兩日,趙震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對王夫人說些什麼。
王夫人拭去眼淚,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默了半晌,這才對趙震說道:“你現在,能不能給我說句實話?——這些年,你心中念著的人是不是隻有江秋樺?我在你心裡,除了是你名義上的妻子,還是什麼?”
趙震看著滿面淚痕的王夫人,沉默不言。
王夫人心中早有答案,但她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我知你一直恨我父親,恨我們王家,甚至不喜歡我,從小到大,你也從來沒有將我放在心裡過。那這麼多年,你是不是,還是沒有……”王夫人含著眼淚緊緊的瞧著趙震,說出最後一句話:“所以,你才會一直私底下悄悄的尋找江秋樺的蹤跡,是麼?”
須臾,趙震平靜說道:“你跟江秋樺不一樣。”
王夫人聽罷,失落一笑,“我知道了。”
“你是我的家人。”
聽到這句話王夫人忽的抬頭,表情錯愕。
“愛之。”趙震忽然叫了她的乳名,停頓了許久,又才對她說了一句:“這些年……謝謝你。”
王夫人佇立許久,久久都沒有從這句話中回過神來。
趙震是她還在閨閣之中便傾心的人,只不過從頭到尾,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和任性罷了。
但如今能得到趙震這一句家人和道謝,她覺得不管經過多少年,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待趙元善和王夫人回去後,牢房中便只剩下趙震與裴敬甫二人。
裴敬甫站在他身後,淡淡的叫了他一聲:“義父。”
趙震輕聲一笑,“阿裴,你很久都沒有叫我義父了。”
裴敬甫語氣平靜:“這也是最後一次。”
趙震沒有多說什麼,只道:“既然你還叫我這一聲義父,別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說,我知道你對我心存恨意,但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情。”
裴敬甫:“義父也會有事情求我的時候?阿裴怎麼敢當?”看似本該前輩的一句話,語氣裡卻透著絲絲涼意。
趙震:“今日我有此結局,早已無力迴天,成王敗寇,再有多少不甘,也只能帶下黃泉了——但如今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好好對待元善,不要為難她。”
裴敬甫沒有直接回話,而是問道:“有件事情我也想問義父,當年我父母的死,是不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