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這日,太師府嫡千金與北鎮撫司鎮撫使大婚。
趙震位列三公,權傾朝野,今日嫁女,朝廷正三品以上的王公大臣皆紛紛出席賀喜。
趙元善一身大紅嫁衣,大夫人紅著眼不捨的替她蓋上紅蓋頭,在鑼鼓鞭炮聲中,被送上了花轎。
皇宮與裴府的方向是相反的。上一次的初六,她的轎攆,抬去的方向是皇宮。
而今天,是裴府。
當初那個十七歲的她,滿懷著喜悅和幸福步入皇宮,她一直以為自己得償所願,嫁了自己喜歡的人,卻不知道自己一步步踏入的,只是一條充滿欺騙和幻影的不歸路。
她將自己給了楊佑,也將自己的一輩子牢牢的困在了那座輝煌高牆之內,惶惶而終。
只聽喜婆高喊一聲落轎,接著,轎簾被人掀開。
她透過喜帕隱約的看到轎門前裴敬甫微微俯下身子,對她伸出手。
鑼鼓聲未止。趙元善的腦海裡突然閃現過她飲下毒酒那日,最後走到她面前的男人,跟眼前對她伸手的人光影交錯。
她眼前有一幕飛速劃過,是那日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朦朧間,裴敬甫略帶異色的眼。
趙元善放在腿上交疊的手指突然緊緊一握。
為什麼她會突然想到這個?
裴敬甫見她沒有動靜,低聲對她說道:“下來。”
趙元善收回思緒,才終於伸過手去。
下轎後,二人牽著同心結,往裴府裡走去。
拜了天地父母,趙元善在一片賀喜聲中被驚鵲攙進了洞房。
裴敬甫沒有父母,所以拜的是趙震和太師夫人。
趙元善對裴敬甫的瞭解僅來源於重生之前的那些認知,她瞭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但對其他都一無所知。
不過,在跟裴敬甫‘交易’的這段時日裡,她有的是時間去了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僅靠對裴敬甫的那點微末掌握,是不足以支撐接下來的路的。
天黑之後,賓客散盡。
紅燭無聲燃燒結起了燈花,有人推門而入,然後再將門合上。
趙元善坐在床沿,從喜帕下看到停在自己跟前的裴敬甫。
一時之間,二人都在沉默。
趙元善對這樣突然的寂靜有些無措,下意識屈起交疊在腿上的手指,絞了絞繡帕。
裴敬甫只是沉默了片刻,便拾起桌上的喜秤,掀開了她的喜帕。
那張妝容精緻明淨的臉映在他的眼裡。她緩緩抬起眼簾,眼睫翩躚。
相對的四目裡,沒有波瀾。
裴敬甫怔了怔,收回自己的目光,轉過身將喜秤放回原處,淡淡的對她說了一句:“你早些休息吧。”
“你去哪裡?”
“睡書房。”裴敬甫丟下這一句便離開了。
驚鵲看到裴敬甫就這麼離開,有些疑惑。進屋之後詢問趙元善:“大娘子,裴大人怎麼就走了?”她看了眼桌上還未動過的酒,“怎麼連合巹酒都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