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男生的宿舍裡該是什麼樣的?
會有個老大哥,專門做和事佬,會有一天到晚帶著耳機,電腦是他的寶貝,發生了地震衣服可以不穿,但電腦不能不帶,還會有個不洗襪子的,到了學期末,襪子打了結,生出了蘑菇。
不管怎麼說,這些人都熠熠生輝,發著光,對於自己而言,小石自認是個無趣的人,他沒有想象力,因此對詩人心中金黃的麥田撇了撇嘴,他沒有上進心,因為三分之二的他充滿了世俗意味,強行脫離了學生的一半,一腳跨過了涇渭分明的學校與社會,便利店老調重彈的歡迎聲,裝滿快遞的藍箱子,以及位於市中心的人流。
這大約是一份較之便利店快遞員更為體面的工作,只有散散的兩天,將自己想象成一名悠閑的,看著玻璃櫥窗,充滿著油墨味的人。
不止油墨味,還會有牛奶糖的糖紙,它擺在門外,用竹簍裝著,每天下班前少了一半的糖是進了兩個人的肚子裡。
久而久之,這不是個簡單的,漂亮裝潢的書店,而是座糖果屋,牆上掛著奇怪形狀的鐘,像只抱成團的河馬甩著尾巴,他說的鎮店之狗對這個牆上的河馬十分感興趣,留下的後腦勺就像名動物世界的博士。
作為一條狗,它嚴謹地去觀察與它完全不同構造的河馬,最終也沒有得出什麼結論,僅僅是肉眼所看的,這只河馬似乎比自己肥了不少。
這是間極其安靜地糖果屋,時間的流動與喧鬧的人群不曾吻合,震動的頻率也是不同,小石插著腰,從竹筐裡拆了個奶糖,今天放的是草莓味的,下次也許可以試試巧克力。
他這麼想,有著安心的歸屬感。
只有這裡是不一樣的。
“它今天又在看什麼了?”
“也許是在看河馬的屁股吧。”
阮佲蹲下來,他在思考該放哪一本上去,是發福的長頸鹿還是有恐水症的魚。
“你到底是從哪裡找到奇奇怪怪的書的。”小石問,關聞鳩也這麼問過,在阮佲帶回來的第一天就這麼說了,當晚就說了幾句,這讓阮佲覺得關聞鳩是在嫌棄他的品味。
的確是有些嫌棄的關聞鳩在看了幾天後,對封面肥胖的長頸鹿有了免疫,甚至指著另一本問到:“它既然決定不生活在水裡,那該怎麼辦?”
阮佲理所當然的回答道:“當然是生活在空氣裡啊。”
他忽視掉事件的可行性,好像這條魚發育出永不幹燥的鱗片,帶上輸送氧氣,排送廢氣的透明的圓形魚缸是件十分平常的事。
當魚終於離開了讓它發癢過敏的河水時,被阮佲帶得思路歪到沒邊際的關聞鳩隱約有種恭喜,他嘀咕說這樣的魚永遠不會進到家裡的砧板上。
而小石頗為嫌棄封面上帶著透明魚缸的魚,撇嘴,阮佲說他真沒想象力。
“你買手錶了?”
小石低眼看,看出來表是戴了許久的了,心裡隱約有了答案,阮佲摸著表盤點頭。
他想,阮佲騙人了。
小石心想這也許是什麼不得已的事,只是欲蓋彌章的味道讓人有些索然無味。
他自己也是,小石一邊面無表情地疊著糖紙,一邊心裡想道,他塑造出一個樸實的男孩的形象,渾身充滿了雕牌肥皂和塵土的氣味,而阮佲在看到他磨損的袖口的時候會這樣說:“我記得今年很流行這種的。”然後還要找出照片來給他看,前天——就在前天的時候,阮佲送給他阮媽媽包的粽子,一個個飽滿無比,串起來,掛在了門口好幾天,來一個人就送一個,剩下的都給了小石。
阮佲笑著說自己家裡好多了,都放不下了。
摸著粽子的小石開口,松動道:“我媽以前也這麼給我做過。”
這大概是小石第一次提到自己家,阮佲做事情,但小石知道他這是在等下文,這讓小石放鬆了些,比起拿著熱切期待的神情,他更喜歡這樣忽視般的舉動。
這麼一想,他對阮佲又有了些認識,這是一個異常幸運的人,他從第一天就知道,在覺察肯定眼前這個年長沒多少的人做下了驚世駭俗的事情後,阮佲那樣的幸運就顯得尤為特別,比方說天邊的星子,都是一樣的,但有這樣一顆它有彩霞的絢爛,別的都比不過,暗藍的天幕上,把其他星子的光都奪過去了。
他對阮佲的感死就在天平上隨著指標動搖,第一天羨慕,第二天厭惡,第三天覺得還不錯,像個巨大的滾筒洗衣機,嗡嗡嗡的,今天——今天是覺得這家夥和我的糖果屋差不多,是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