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會下很細的,蜘蛛絲一般的雨,淅淅瀝瀝一個接著一個,天空裡雲朵後隱藏著一隻巨大的織娘,做綸紡,吱呀吱呀一做就是好久,織線越來越多,垂在雲朵裡,降落到人間。
小梁的心裡也有同樣的一隻織娘,一隻微小的,寄居在她心裡,傷心的織娘,織線一直在下,綸紡飛快地在動,越積越多,它不像城市間的排水系統,是一個密閉的碗裝,越積越多,織娘就在水裡,海裡織她的絲線。
她記得時間是多少,雲線偏移了太陽多少,那真是個晴朗的天,她還說回暖後就不用裹著厚厚的外套了。
她要買枝葉的連衣裙,再用活潑的深色壓下來,也想買桃花結成的皮鞋,奶白邊的襪子,她要褪去一切沉悶的枯枝煩惱。
可是這大約是寒春,男朋友說:“我上次說的你考慮過了嗎?”
織娘停了,側耳聽著心室的跳動。
“為什麼?”
“沒什麼為什麼。你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想回答。”
“這很難嗎?你心裡想了什麼不能告訴我嗎?”
“我告訴你了你會怎麼做?”
男朋友沉默下來。
他說我不逼你。
小梁真的想對他吼回去——你就是在逼我!
很好的朋友——有好多年了,她說:“沒事的,我也和我男朋友吵得很厲害,不也沒分開嗎?”
小梁叨叨絮絮和她說了,“你會理解我的吧?”
很好的朋友頓了頓,說:“我想這社會對他們不會多友好的,連帶著他們身邊的人也是,你何必呢?而且我聽說過年的時候雙方父母都見過了吧?你們都板上釘釘的事了,還是不要再橫生一截了。”
“為什麼?”
朋友說:“那你要做什麼?我記得你和他在一起後很興奮和我說他就是你以前喜歡了很久的初戀吧?你那麼開心,那麼幸運,多少人羨慕你?我也羨慕,可是你要把這份來之不易的緣分給親手斬斷嗎?”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朋友說。
小梁頂著核桃眼,她想若是他安慰我一句,他看到我的眼睛,就會知道自己的要求是多麼沒道理了。
可是她的男朋友說:“你想好了嗎?我待會還要去上班。”
這是我那麼幸運,得之不易的,十分喜愛的男朋友嗎?
“他們是不一樣的,你知道嗎?”
“不一樣什麼?”
“你不懂嗎?他們在一起能有什麼長久?這樣的愛情是短暫,混亂,沒有秩序的,都一樣,不止他們,像這樣千千萬萬的情侶最後都會分開,既然如此有什麼意義嗎?”
“不是這樣的!”
“不是哪樣?你要告訴我他們是真心的?他們能在大庭廣眾之下牽手,擁抱?甚至在新年倒計時的大鐘下面擁吻嗎?你跟他們在一起做朋友同樣也是無意義的,甚至會受到傷害,遲早有一天,他們也會出沒在充斥著霓虹燈,音樂,酒精的地方,既然有那麼多的誘惑,又怎麼能長久。甚至——”男朋友輕蔑道,“疾病,奪走人命的疾病,是他們自己犯下的錯不是嗎?然後又怨天尤人般。”
“你又不瞭解他們,為何這麼信口開河?你見到了?你預言到了?還是你已經做了預知夢?最後害人害己,我也是被他們害了是嗎?”
“這叫止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