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棲潮來回坐下起立三四次, 談微真人才作罷。
燕宗主等人都一臉異色, 一時又不敢作聲, 一個境界的差距猶如天壤之別,誰知道談微真人有什麼……深意。燕宗主努力說服自己, 沒錯,裡頭一定有深意。
崔棲潮卻是感覺到十分古怪,從這行為和談微真人的眼神中, 竟然感到一絲熟悉感,他眯了眯眼睛盯著談微真人看,卻見對方已經迴避開眼神, 冷冷道:“說吧,你幹了些什麼。”
“……恕晚輩實在不知。”崔棲潮慢慢說道。談微真人迴避開眼神, 他反而更覺得奇怪了。
燕宗主輕聲道:“近來碬磨院弟子因貪食, 境界停滯不前, 聽聞食譜皆出自你之手。”
崔棲潮這才知道為什麼,大方承認, “確實如此。我改動了一下原來的食譜, 倒不是自創,只是精確分量, 讓味道提升一點。”
這可不是提升一點, 而是讓碬磨院的弟子都中招了。
談微真人立刻道:“真是膽大妄為, 你可知道因為此舉,碬磨院的弟子仙途都被你耽誤了,真是可惡!”
他說著還不盡興, 竟是憤然站了起來,長篇大論地指責崔棲潮。
其他人:“……”
這一幕不會是他們的集體幻覺吧,修真界何曾出現過如此話……口若懸河的絕響境老祖。
還指著一個懵懂的小雜役罵,除非這小雜役是不死生級別的高人偽裝的,否則以他們的眼力看去,就是個清清白白的普通人,不可能包藏什麼禍心。談微真人罵他,根本毫無意義啊。
燕宗主試探著道:“師叔,他入山不過三月,應當真的只是意外,勞您親自訓示。我看,不如將他從灶上罰下,珉糜珠饀樓有得意田數十畝,叫他手植數畝,以作教訓,如何?”
她搶在師叔得出結論前提議,希望師叔看在她的面子上,能輕輕放過。這麼個小雜役,怎們承受得起絕響級別的怒氣。
談微真人臉頓時一黑,“不行。”
燕宗主委婉地道:“無論內門弟子,還是雜役,都並非賣身宗門,也有父母家人,咱們將人領走,雖不能保證人人得享長生富貴,但是,自羽陵宗立宗以來,從未發生過淩虐門人的事情……”
談微真人看了她一眼,燕宗主不由自主噤聲了,心中叫苦。師叔這到底是怎麼了,她雖然是宗主,但面對這位長輩,他若是真要出手,便是殺了這小雜役,在場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擋不住。
其餘人也覺得不妙,師叔要殺人,他們本該勸阻,但事實上是面對絕響境的老祖,燕宗主職責在身,還能吭幾句,他們卻是被談微真人氣機一鎖,動彈不得。
談微真人目光一沉,說道:“這樣的人怎堪繼續在珉糜珠饀樓,將他調來懸圃給我掃院子!”
燕宗主一聲“且慢”卡在喉口,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眾人:“…………”
他們沒聽錯吧,珉糜珠饀樓是後廚,而不是什麼大好去處吧?從珉糜珠饀樓調到懸圃,您確定這是什麼懲罰?
大宗門內的高境界的修者,哪裡需要凡人雜役侍奉,就是有個需要,也是座下弟子代勞。雖說師叔沒有弟子,可若有需要,多得是小輩願意來。高人動輒閉關幾百年,凡人雜役怎麼經用。
無論如何吧,既然師叔這麼說,小雜役的命應該是保住了。而且師叔語氣之間,好像一時半會兒不會繼續閉關。
燕宗主恍惚道:“……師叔仁善,那你還不快謝過真人,收拾東西立刻搬來懸圃?”
崔棲潮站起來,不卑不吭地道:“真人請坐、容稟。”
大家心想,小雜役態度大氣,可是,十二代老祖豈能你說坐下便坐下,同你一般。
下一刻,方才站起來罵人的談微真人已經重重一下坐了回去。
談微真人:“…………”
眾人:“…………”
談微真人:“……你說!”
崔棲潮心裡有數,淡淡道:“晚輩甘願受罰。只是自來宗門,我待在珉糜珠饀樓雖然只是三月,但同僚們照顧良多,希望能容我做最後一頓飯再離開。當然,可以不送去碬磨院。”
“就這個?”談微真人似乎不理解這點事,還專門讓他坐下來聽,“準了。”
他又坐了一會兒,不耐煩地道:“事情都說完了,全都待在這兒幹什麼?”
燕宗主呆呆行禮,退下。
所以,師叔你真的什麼其他話都沒有了麼?你出關就真的只教訓了一個雜役?
到現在,他們都不敢確認師叔那真是在教訓了,畢竟他還把人要到了懸圃。出了懸圃,眾人對視一眼,各生心思,只是不敢宣之於口。
到他們這個境界,還能屢屢陷入震驚,實屬難得,也只有談微真人才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