扡插株距,就像用尺子比著,絲毫不差,每壟插兩行,插條統一向北方傾瀉45°,同樣整整齊齊,插完立刻灌水,在頂芽上覆土。
一番動作做下來,又快又準確,站在壟頭看過去,簡直就是插條裡的儀仗隊——農事官都詭異地想到了老爺訓練的那些民兵,且不論老爺怎麼練出來這一手,他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喜好啊,不管是人還是作物,一定要排列整齊劃一?
農奴們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如果一定要說,不同階層比較下,農奴有什麼超越貴族的地方,那一定是種地了吧。
但現在,他們偉大的領主親自演示了,不,領主大人連種地也種得比所有人好!
就這個精準度,農奴們,農奴們的父親,父親的父親,別說達到,連聽都沒聽過,這不是傳說,這是傳說裡都不存在的技術啊。
——當然,這都是因為中世紀農業太不發達了,在此之前,他們最先進的技術也就是一個人在前頭撒種子,婦女在後頭埋頭,埋完澆澆水就算完。
“好了,就照著這個標準種。”崔棲潮拍拍手說道,“種得好了有獎勵。”
獎勵,又是獎勵。領主老爺採用和其他貴族完全不同的制度,其他貴族是你做慢了就抽,而他採用的是做得好又快就獎勵。
所有人聽了都嚥了口口水,因為這個獎勵通常是食物。
僅有一點讓大家覺得為難,那就是領主老爺種得太漂亮了,他們在旁邊播種,不如老爺的整齊,那真是自慚形穢。
……
崔棲潮離開後,農奴們回去時同其他人提起老爺扡插葡萄,彷彿形容神跡一般,“你們都沒看到,老爺就這麼蹲下,手這麼動,唰唰唰,葡萄枝就好像神放在那裡,那麼的完美,齊整。”
“就連頂芽的位置都一模一樣,我的天啊,老爺的手到底是怎麼長的,就是和咱們不一樣。”
聽到這話的人都一臉扭曲,那是一種包含著複雜情緒的表情,包括了無法置信、懷疑、你們是不是失了智等等內容。
怕不是種地種瘋了吧,這種馬屁也拍,老爺種地種得宛如神跡?不如說老爺賞賜你們吃白麵包了更現實……沒錯,會不會是這些人被賞賜吃了什麼不得了的好東西,所以瘋了啊。
只是瘋的這麼一致也有些讓人懷疑,農民們在葡萄農們反複、誇張的形容下,好奇心漸長,逐個跑去葡萄地參觀。
都不用葡萄農指出,第一眼他們就認出來哪些是老爺栽的了!
如果說老爺的手藝真的有那樣高超,那麼,那一壟兩行格外整齊,從株距到傾斜角度全都一模一樣的葡萄枝,一定就是老爺的手筆。
沒有吹牛,這個種植技術真的太神了,看得大家頭皮都要發麻了。
這時候再聯想從城堡裡傳出來的關於種植的各項命令、技術,就有點細思恐極了,他們的老爺,到底是有多牛逼?無疑,在這些農民心裡,這麼會種地簡直太牛了。
半晌,才有人說道:“天啊,上次老爺辦宴會時,我居然沒有趁機碰一碰老爺的衣角,說不定我能沾到一些好運。”
“沒錯,我們摸一摸這裡的土,會不會有用?”
迷信的中世紀人民很快就大肆討論起了如何蹭老爺的能力,挨個在老爺親自耕種的土地上摸一摸,說不定回去後,他們種地的技術也能進步一些,作物存活率更高,産量更多……突然發現,說來說去,這都是去年老爺已經實現了的啊,心裡頭不禁更為確信了。
……
崔棲潮儼然成了諾森伯蘭的錦鯉,彷彿他和誰多說一句話,往誰家地頭一站,就可以導致增産一般。這迷信的風氣還是私下流傳,沒有到他本人面前來。
因為對新作物的生長情況很關心,崔棲潮也增加了到田間的頻率,葡萄、棉花、甜菜,包括蕎麥、黃瓜等等,頭一次栽種大家難免不熟練。
崔棲潮一出來,就被灼熱的目光圍繞,他只以為是單純的敬仰。
這天崔棲潮帶著小白一起去葡萄地,這葡萄園本身就是開荒出來的,靠著林地,他正端詳葡萄枝的成活情況,忽然聽到一陣驚呼。
轉頭一看,原來是散養的豬正追著一個小孩兒往這邊跑。小孩兒也就五六歲,拔足狂奔,往葡萄園來。
農事官臉色一變,大罵道:“你往哪兒跑啊?別引過來了!”
葡萄園是有籬笆的,但好些豬一起撞過來,還不得撞壞了,把葡萄苗毀了怎麼辦。
這些豬個頭雖小,可是長了獠牙的,散養又具有野性,說實話,以往也不乏豬傷人、害死人的事情。
在農事官心裡,葡萄當然比農奴家的小孩重要,所以這麼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