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睿敏,”雖然陳芳已經把聲音盡量放得溫和,但語氣中多少還是帶著點兒責備的分量,因為她不明白程睿敏的抵觸情緒為什麼這麼大。“老師相信你,希望你別讓老師失望。”
程睿敏垂下腦袋沉默不語,只拿手指緊緊摳著那半個蘋果,掐得蘋果表皮上出現了幾個深深的指甲印。
“程睿敏?”陳芳疑惑地叫他。
程睿敏還是低著頭,過了一會兒,一大滴溫熱的水珠滴答落下來,砸在他的手背上。
陳芳吃了一驚,也嚇了一跳:“你說說你,你可是個男孩兒啊,老師又沒說什麼重話,你哭什麼呀?”
水珠落得更急,幾乎連成一條線。
陳芳一時間簡直哭笑不得,這個學生心思一直比較重她是知道的,小小年紀通身上下就帶著點兒拒人千裡的淡漠,可她沒想到這孩子竟如此禁不起批評。她滿懷挫敗地取過自己的毛巾,“好了好了,知道錯了就好,擦擦眼淚,讓其他同學看見多丟人哪!”
程睿敏卻一把推開她的手,站起身就離開了辦公室,那沒吃完的半個蘋果,就留在他剛才坐過的椅子上。
程睿敏出了辦公室,就直奔水房而去。仲春的夜晚,溫度依然很低,水龍頭裡流出的水冰涼刺骨。當他重新抬起頭,滿臉淋漓的水跡,早已分不清何處是水,何處是淚。
水滴流入眼睛,熱辣辣地生疼,他抬手去抹,身邊卻有人拽拽他的袖子,遞過來一條疊得整整齊齊的手絹——嫩黃色的,隱隱散發著淡淡的花露水味兒。拿著手絹的手,細白纖直,手背上卻有四個圓圓的“酒窩”,一隻屬於同齡女生的手。
程睿敏低頭看看,沒有伸手去接,而是轉身走了。
他走出很遠,寂靜的走廊上只能聽得到他自己的腳步聲,身後的人並沒有追上來。雖然在意料之中,但他的心中卻無端地黯然一下,耳邊彷彿聽到一聲微弱的嘆息。
教室後面的車棚,此刻空蕩蕩的,昏黃的白熾燈冷清清地照下來,彷彿一束舞臺上的追光,籠罩著程睿敏那輛孤零零的腳踏車。
他開了車鎖,正要騎上去,卻感覺車輪不太對勁。彎下腰一看,前後兩個輪胎居然都癟癟的,已經一點兒氣都沒有了。他蹲下身,藉著燈光仔細瞅了瞅,發現前後輪胎上的氣鼻兒皆是空的,兩個氣門芯都被人拔掉了。
一向懂事禮貌的好學生,也忍不住爆了粗話:“他媽的!”
互拔氣門芯一直都是男生間互相報複的最常見手段,此事發生得頻繁,又屢禁不止,為了方便學生,學校只好在傳達室常年都備著氣門芯和打氣筒。
程睿敏忍著氣將腳踏車推到大門口,向傳達室的大爺借了氣筒,裝好新氣門芯,呼哧呼哧打了半天,車輪依然癟癟的不見鼓起,換了前輪,又呼哧呼哧打半天,額頭上都累出了一層薄汗,依舊多少空氣進去,多少空氣出來。最後他直起身,束手無策地愣在當地。
傳達室大爺被他的動靜驚動,撩起門簾走了出來,按按車胎,經驗老到地下了結論:“前後胎恐怕都被紮了,去補胎吧。”
校門口倒是常年有一個修腳踏車的攤位,但只是白天出攤。程睿敏沒有辦法,只能將腳踏車重新推回車棚鎖好,準備乘夜班公交車回家。
他沿著校園小徑往大門走,沒走多遠,便聽見身後有叮當叮當的車鈴聲,他以為自己擋了別人的路,就往路邊讓了讓。那輛紅色的女式腳踏車卻在他的身後急剎車,車上的人偏腿兒跳了下來。
“程睿敏,你站住!”一個女生的聲音。
程睿敏站住了,語氣冷淡:“劉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回家?”
那叫劉蓓的女生回答:“不是為了等你嗎?”
靜默了片刻,程睿敏將雙手插進外套的兜裡,又開始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謝謝,以後別再等我了。”
劉蓓輕笑了一聲:“程睿敏,你天天這麼裝累不累呀?我要不等你,你今兒打算走路回家嗎?”
“是。”
第22張 番外 結局 永遠有多遠——三劍客的青春往事 2
劉蓓推著車加快兩步,走到他的前面:“不如你騎我車回去吧?”
程睿敏終於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那你呢?”
對面的女生長著一張五官深邃的臉,眉眼烏黑,嫵媚中帶點兒野性,光滑的面板在路燈下呈現出骨瓷一般細膩的光澤。此刻她被程睿敏問得一愣,因為按正常男生的反應,這會兒應該喜動顏色地回答:“好啊,我帶你回去。”但是程睿敏偏偏不按常規出牌,他居然問她:“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