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謹沉默片刻,然後問:“季曉鷗,在你眼裡,我的形象就那麼壞嗎?”
“這不是形象的問題。像湛羽那樣的男孩,你……你對他有看法,這事兒我能理解,完全理解。可你不能乘人之危。”
“算了。”嚴謹嘆口氣,“有時間你出來一趟,我帶你去個地方,把一切都告訴你。”
嚴謹帶她去的地方,很遠,距離北京一百多公裡,在天津的塘沽港。
嚴謹被他媽圈在家裡養了一個多月的傷,既不能開車也不能遠行,早就憋得五內俱焚。此番重新摸到路虎的方向盤,像見到老朋友,一路上把車開得飛一樣輕快。季曉鷗警惕性還是挺高的,從東三環拐上京津塘高速,她就發覺不對勁,開始叫停:“停車停車!你準備上哪兒去?”
嚴謹一字一頓地說:“天、津、塘、沽。”
季曉鷗差點兒瘋了:“什麼?你帶我去天津去塘沽幹什麼?”
“你不要那麼激動好嗎?坐好!放心,我不會拐賣你。”
“那你想幹什麼?滅口?那你也得選一月黑風高之地方便你殺人埋屍啊?”
嚴謹猛地一拍方向盤:“季曉鷗,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他對季曉鷗還從來沒有如此不客氣過,冷不丁響起的喇叭聲,嚇得她一哆嗦,立刻閉了嘴。等緩過神來發覺自己早已失了奪人的氣勢,賭氣一路上沒跟他說一個字。
十二月的天黑得早,他們到達塘沽時,還不到晚上六點,但天已全黑,塘沽港正華燈齊放。遠遠地,季曉鷗看到那隻燈火輝煌如同水晶宮一般矗立在海河外灘上的郵輪,頂層閃耀著醒目的“三分之一”四個字,整個船艙被籠罩在一片璀璨的光海中,她的震驚更甚於第一次看到“有間咖啡廳”的時候。
然而更讓她吃驚的還在後面。當她跟著嚴謹踏上舷梯,走入人聲鼎沸的大廳時,那些穿梭在大廳裡的領位員以及負責點菜、傳菜的服務生,清一色身著黑色高領衫和黑色西裝,或清秀或英俊或風流,花色品種齊全,簡直讓她眼花繚亂,彷彿落入了男色的盤絲洞。
季曉鷗雙腳釘在不鏽鋼的樓梯上,半天沒有邁步。恰好一個別著胸牌的樓面經理走過來,招呼嚴謹:“喲,老闆來了!這回時間隔得可真長。”
老闆兩個字如同一道閃電劈過季曉鷗的頭頂,瞬間讓她打了個冷戰。她幾步追上嚴謹:“喂,問你一個問題!”
嚴謹替她問了:“我是不是開鴨店的鴨公?”
“你怎麼知道我要問這個?”
“每一個第一次跟我來這兒的女人,都會問同樣的問題。”
季曉鷗著急地追問:“那你的答案呢?你是嗎?”
嚴謹忍不住樂了。原本他已經走到二層的甲板上,正準備伸手去推一個包間的門,此刻倒不那麼著急進去了。他轉過身,手撐著門框,居高臨下地望著還站在舷梯上的季曉鷗,他問:“這問題的答案對你有多大影響?”
季曉鷗答得毫不含糊:“你要敢說是,我現在就敢向公安局舉報你,你要說不是,我就明白了您老人家的性取向的確有問題。”
她話音未落,嚴謹身後的包間門開啟了,有人走出來,哈哈大笑:“嚴子,你看你看,我沒冤枉你吧?咱的眼神兒有時候還是和人民群眾保持一致的。”
季曉鷗抬起頭,就看見一張圓圓的大阿福一樣的臉,從嚴謹的肩膀上方露出來。他的聲音圓潤明朗,比他的模樣更具有辨識度,就是上回跟嚴謹在派出所門外一起等她的那個“許胖子”。
“許胖子”的身後,還跟著一人,白色細藍條紋的襯衣襯得人更斯文細致,笑容很淡,卻看上去溫暖可靠。這人看上去眼熟,但辨認他讓季曉鷗費了點兒工夫。因為第一次見他時,他帶著一副黑框的時款眼鏡,這回什麼也沒戴,可是他那種溫潤的氣質,卻令人一見難忘。
嚴謹將一頭霧水的季曉鷗拉進包間,一一給她介紹:“這是胖子,大名許志群,你見過的。”
和許志群的相識起源於他的幫忙,季曉鷗感激他,乖巧地叫了一聲“許哥”。
嚴謹又說:“這是程小么。”
季曉鷗睜大了眼睛沒有回應,自是詫異如此文質彬彬的一個人,為什麼會有一個如此市井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