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忠波不愧是老刑警,盡管有了一種被少年將軍的窘迫感, 仍然可以保持平靜。習慣性地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兒, 問道:“渴不渴?”
如果你本想告訴某個陌生人一個你深埋在心裡的秘密, 一定會期待看到對方驚訝的表情, 或者是進一步的詢問。而這些, 杜忠波都沒有回饋給黎月夕。
黎月夕的臉上閃過一點失落的神情,低下頭聲音暗啞地說:“可以的話,我想喝點涼水。”
杜忠波起身到外面叫人去買兩瓶礦泉水, 房門開著, 只要回頭就能看到黎月夕。
出去調查情況的下屬回來,到了杜忠波面前, 低聲說道:“隊長, 基本情況出來了。
黎月夕的父親名叫“黎世翔”是一名機床廠的車工, 母親叫“楊美慧”一直沒有工作。黎家的經濟情況很差,還欠了不少外債。不過, 黎月夕讀書的高中是本市最好的。
“有個問題很奇怪。”下屬說,“聽黎家的鄰居說,黎世翔有暴力傾向。”
“家暴?”杜忠波問道。
下屬點點頭:“他有很嚴重的酒癮, 曾經兩次被醫院診斷為酒精中毒。他經常打罵黎月夕母子。”
“多長時間?”
“一年多了。”
杜忠波一愣:“以前沒有過嗎?”
“這個情況還不瞭解。他們家是2015年9月份搬到半坡裡街這邊的,所以,鄰居能提供的情況僅限於一年左右。”
杜忠波說:“去查一下他們家以前住在哪裡,再去黎世翔工作的地方問問。”
下屬點點頭, 招呼一名同事出去調查情況。
方才負責給黎月夕錄口供的下屬趁機湊上去,問道:“老大, 你覺得那孩子的精神正常嗎?”
杜忠波白了下屬一眼:“該幹嘛幹嘛去。”
下屬厚著臉皮繼續往跟前湊乎:“老大,不是我危言聳聽啊。剛才我跟那孩子待一屋都覺得瘮的慌。你說,他才多大啊,怎麼狠心殺了父母呢?殺了人還那麼冷靜,精神肯定不正常。”
杜忠波搔搔頭:“如果只是精神問題,這案子就沒什麼懸唸了。”
“老大,此話怎講?”
杜忠波扭頭看了眼黎家夫妻的死亡現場,眼神漸漸沉了下來:“按照黎月夕所說,他是在淩晨四點到五點之間殺了人,那個時間被害人應該還在睡覺吧?你看看臥室那張床,鋪的整整齊齊。還有一點,現在是秋季了,晚上很涼,可兩名死者身上穿的都是夏季的衣服,特別是他的母親,腳上還穿著絲襪。”
下屬緊蹙著眉頭去看現場,猛地打了個哆嗦:“這案子太邪門了。”
說到這裡,前去買水的人回來了,杜忠波拿著礦泉水回到黎月夕的房間,幫忙扭開蓋子,遞過去。
黎月夕喝水的時候,露出手腕的一條紅痕。可能是少年的面板過嫩了些,長時間戴著手銬,手腕上被磨破了皮。
那麼細的手腕,是怎麼把兩個成年人砍死的呢?杜忠波想。
喝過了水,黎月夕規規矩矩地把水瓶還給杜忠波,說了聲:“謝謝。”
杜忠波坐回椅子上,問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想要殺了他們的?”
黎月夕說:“大概是半個月前。”
“為什麼?他們做了什麼事嗎?”
“不,他們還沒做,我不能讓他們做。”
又來了,古怪的回答。
杜忠波意識到,跟黎月夕交流不能使用尋常的方法,於是問道:“你認為,你阻止了什麼事發生?”
“如果他們活著,會有人死,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別人。”
很少會覺得頭疼的刑警隊長苦笑了一聲,坦言:“叔叔真是有一肚子的問題啊,我們慢慢來吧。好嗎?”
黎月夕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麼,該從哪一個環節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