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炮火的長沙城,硝煙未散,彷彿那慘烈的戰事就發生在昨天一般,歷歷在目。許多建築,橋梁,路面都是滿目瘡痍,默默記錄著在這裡發生過的曠日持久的會戰。
隨著歲月的流逝,人們對於戰爭的殘酷會沒有多少印象,但是歷史會添上不鹹不淡的一筆,用字句和數字來冰冷的記錄。
唯有這座城市,用其傷痕累累銘記了所有流過的血和故去的人。
這場會戰,足足兩年才結束。
張淩煙站在紅府門口,仰頭看著頭頂上方懸著那塊古樸的匾額,望著那個“紅”字許久,這才將目光收了回來。
紅府附近戰火波及到範圍的甚小,幾乎看不出來同之前走的時候有什麼不同,跟那些殘垣斷瓦相比,已經是儲存的相當好的了。
張淩煙默默的注視著府門,心中感慨萬千。
終於,還是回來了。
戰爭,也結束了。
此時一縷陽光透過雲層照射在了大地上,微風拂過,雲彩漸漸飄走,陽光愈發的強盛,張淩煙抬手遮在額前,在這如此刺眼的日光裡眯緊了眸子。
就在這個時候,走在前面的二月紅對張淩煙說道:“小煙,進去了。”張淩煙看向他,二月紅此時正巧站在門檻邊,高大的府門將他襯得極其的微小。
烏褐色的府門與二月紅穿著的暗色的袍子竟是莫名的契合,但這種暗沉的色調卻平添了一分孤寂落寞。
說不出來的,傷感。
張淩煙一想到晚上還要同那個人見著就覺得頭疼。本以為那人與二月紅的恩怨這輩子都解不開,但是二月紅在這些日子裡竟然想通了,不說與那人有多密切的聯系,但起碼也是願意聽有關他的事情了。
戰事如火如荼的時候,還能問一句他的安危。
也就僅限於此了。
本也就不是什麼深仇大恨,丫頭的事情也不能全怨他,待人一從那種沖動的悲傷中清醒過來,這怨自然就消解了。
但那人一聽說二月紅今日回城,早就派人來通知,說是要見上一面吃頓飯,二月紅也懶得折騰去外邊,索性就讓他來府裡了。
若說這人是誰,還能有誰,張啟山唄。
二月紅是放寬了心的,但張淩煙咽不下這口氣,她現在一聽到這三個字就是咬牙切齒的厭煩,恨
不得將張啟山用牙撕碎了拆分下肚才能消解心頭之恨。
如果從一開始她見到張啟山的第一眼開始,她沒有選擇和他越走越近,以至於把自己陷入了一個很是被動的境地,最後竟需要假情假意的掩飾自己的真實情感。
那麼在後面發生這一系列變故的時候,她就不會一邊心裡頭難受,一邊還期待著能從這兩邊找到一個平衡,不放棄任何一方。
最後被張啟山的那些做法那些話語徹底點醒之後,她才知道自己不過是痴人說夢,從一開始的相遇怕就是個錯誤。
以至於張淩煙現在只有用這莫名其妙的敵意才能說服自己時刻保持清醒冷靜,不會再被那該死的情感沖昏了頭腦,再次為了張啟山來折磨自己。
她想歸這麼想,可是等真看到人了,又是不忍心了。
張啟山真的滄桑了許多,面板曬得黝黑,整個人消瘦了許多,使得眉宇和下頜的線條都愈發的鋒利了,臉頰一側還帶著淡淡的傷疤,就連說話都透著些許疲憊。
張淩煙本都想好了一籮筐的話去譏諷張啟山,但是看到他的腿腳有些跛的走進了前廳,扶著腰落了座,她靜默的看了許久,連招呼都忘了打。
張啟山倒也不在意,二月紅在話語間提及了他的腿腳,張啟山倒是毫不在乎,爽快的說道:“呵,小傷而已,不打緊。在跟小鬼子正面作戰的時候被榴彈碎片炸到了膝蓋,雖然舊傷已經好了許久,但是臨近這下雨天就會犯疼。這不,每一次要下雨我這腿倒是先告訴我了,準得很。”
張淩煙坐在他的對面,看著他笑著露出來的雪白的牙齒,覺得一點兒也不好笑。
她繼續保持沉默,筷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挑著碗裡的米飯,結果手上一滑,一支筷子掉在了飯桌上,弄出了點小動靜。
張啟山就在這個時候看向了張淩煙,恰逢她發著呆盯著張啟山,兩人的目光一彙聚,張淩煙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便迅速轉移開了目光。
他看著張淩煙耷拉著的嘴角,一臉的不開心,也摸不太準她的脾氣了,見著她連看也不想看自己,索性摸了摸鼻尖,繼續透過二月紅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