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毅,我不是故意戲耍你,可我一定要在徐相正式介紹之前見你一面,因為我想知道真實。
真實?
我要看看你的人,是否是私自貪汙的人。不怕告訴你,鄭王已經起了疑心,戶部已經前後撥了一百萬兩,而你依然上書要軍餉,這樣任誰也會起疑心的。
貪汙?你可知道,現在前方的戰士已經餓了多久了,朝廷的軍餉遲遲不來,兵變一觸即發。為了酬一些錢,新州的一些官員已經賣了自己家中值錢的東西,甚至,甚至是……
可這些杯水車薪,我們已經支撐不住了。
怎會如此?
老師送你的珍珠和披風作價四千兩,那是老師自己出的錢,而我們已經到了這一步,竟然還被你們這些人說成是貪汙。身居相位,居然什麼也不知道,如何面對百官,面對天下黎民。
看他說的神情激動,我只有長嘆一聲,事到如今,無力迴天。
他單膝跪在我的面前,抬起頭看著我。
你竟然是這樣的,和我原來想的完全不一樣。我還想著讓老師指導你的功課,你聽到這些的時候一定感覺到好笑,笑我的愚蠢。
六年前,你已經是狀元了,而今你才是真正的位及人臣。連鄭王也要顧及你。
名震京華的你,位高權重的你把我只是當作是一個玩笑吧。
沒有,真的沒有。
不管你是否相信,我一直很羨慕你,那個時候聽老師講你的事情的時候我就已經很羨慕你了,我一直想有一個你這樣的兄長。可我知道,現在,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了。老師早就把我趕出了師門,我們也不再是師兄弟。
我也是王命在身。
他看著我。我們終究錯過了。
做朋友也不行嗎?
可我不想做你的兄長或是朋友。
抱歉傷了你。
他捧起我的手,輕輕拂過我受傷的地方。
很疼的吧。如果早認識你,情形也許會不同,可又有什麼區別呢。
周相,作為內閣首相,為天下,為百姓多擔待一些,也許你看的很透,可百姓還是在苦海中,身逢亂世,生不如死。
風毅是第二個這樣和我說話的人,而那個人曾經因為看清楚現實過於恐懼而毀滅了自己。他和我太像了,就像鏡子中我和影子,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曖昧,因為我們都不曾愛上自己的影子。我盡量說服自己讓自己相信他是自己選擇這樣的路,可現實不是,他死於後宮的陰謀。我為了報複那個毒死他的女人,選用了對付那個女人最狠毒的方法,就是毒死了她的兒子。
我從來不曾認識事情的真相,任何真相都是殘酷的。就像我從來不曾用什麼目標來活著,因為那對於我並沒有什麼不同。盡管如此,我仍然會盡一切力量讓自己快樂,因為,這就是生活。
可戰爭還是會來,遲早都一樣。把思路拉回了現實,我看著風毅。
在我有生之年我會盡力阻止的。
那以後呢?同為芸芸眾生,何故厚此薄彼。也許毀滅過後就是真正的清明河山。
也許不是呢?
這永遠是一個無解的問題。我們都沒有回答它的能力。其實我們從剛開始就已經錯過了。我做的事情他認為很殘酷,可他做的事情我認為很愚蠢,可我知道的是,我們都沒有能力來力挽狂瀾,世界有著自己的規律和法則。
徐肅拿來了一些調查的關於前方的戰況和軍餉的情況。我沒有想到的是戰爭的局勢已經到了如此狀態。
為什麼不上報?我邊看邊說。
這些是兵部壓下來的。
好,我會帶回去好好研究,徐相就此告辭了。
希望周相可以認真考慮。風毅對我說。
我會的。
等等,我正要走出門的時候,徐肅叫住了我。這是西域進貢的傷藥,對大人的傷很有好處。
我看了他一眼,笑了。
永離不是這樣的人。老師,也許您這一生唯一看錯的人就是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