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琵琶弦撥動,是那曲蘇州河。
這首曲子沒有過於激烈昂揚的高潮,形容起來是涓涓細流,綿遠流長。是一個女兒家在青澀年華裡的作品,裡面全是對一個人的情愫,從淺至深,從無到有。左不過水滴石穿,一滴一滴,流到了今日......
曲罷,雨落下來,時機彷彿正好。和瑛替相宜撐開雨傘,幫襯著收好祭拜的物件兒。
淩木晗在這個時候遞上寫好的譯文。名單上的名字一個一個寫得很清楚,第一個名字註定在這雨天掀起一番風浪。
相宜還沒來得及放置好琵琶,單手接過展開的譯文紙張。
她眼睛不大好,在第一眼看到那個名字時,忍不住緊緊的閉上眼睛,深呼吸後才敢睜開。
手就這樣顫抖的不成樣子。
“姜、姜折?”相宜抬眼,看向淩木晗試圖從她的眼睛裡找到答案,“她的名字怎麼會在上面?”
“我們去過姜家就是因為這個......我們去向四爺求證,想知道當年是否另有隱情,這上面的名字是不是就是、就是阿折。”
相宜啞聲,追問:“那結果呢?”
“不是......四爺坦言,當年阿折的事是二爺親手辦的,應當不會有什麼意外。畢竟那時......是你替阿折收的屍,你比誰都清楚。”
相宜眼裡的光黯淡下去,譯文在她指尖一鬆,落在地上,被雨水慢慢打濕。
時間一下一下的走,相宜站著,一動不動。
是嗎?四爺並不清楚當年姜小姐的事,自然也不會知道她的打算。二爺已逝,想要去追問根本就不可能。姜小姐屍體上的細節確實是她最為清楚。
腦中忽現白光,相宜口中被自己咬出血腥味兒,“當年......”
當年姜小姐的屍體全是傷痕,身上幾乎找不到一處好的地方,正是因為這樣,蘇鎮的人們才會這樣生氣,憤怒的罷課罷市,大大小小的遊行持續了半年之久。
她試圖去尋找過姜小姐脖子上的那顆痣,可她沒有找到......
相宜回望那座墳冢,手中的琵琶轟然墜地。
“姑娘!您......”
相宜愣著,忽然笑了。
“相宜,你怎麼了?”裴婉扶住她,生怕出了什麼事。
相宜從輕笑到大笑,活活的像個瘋子,笑到咳嗽不止,笑到失去力氣跪伏在地,一身衣服染上雨水混合著的泥土。
“姜家二爺,從前來試探過我。卻又那麼輕易的放過了我......”相宜是欣喜的,即便淚流滿面,“我怨恨了他那麼久,卻沒敢在他在世的時候去問過一句真假。”
裴婉的手也在哆嗦,“你的意思是,姜二爺那時就給阿折留有後手!?”
相宜咳嗽著,嗓子裡咳得發疼,吐出一口血沫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很疼這個妹妹。”
當年在姜家人的牢房裡,姜二完全可以殺死自己。他留了自己的雙手,也只因著他妹妹喜歡聽琵琶。
不管是布行還是樂器行,她剛管事的時候分明就很不順利。遇到原料之類的問題卻總能最快的解決,會與姜家完全沒有幹系嗎?
相宜抓住裴婉的手,嘴角的血跡留下來,十分驚心。她卻成了最歡喜的那個人,緊張道:“裴姐姐,我從未如此感激過上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