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的人,少有見過太後今日的模樣,慈寧宮的人,幾乎沒見過昔日盛京皇宮的玉福晉。
當年的傳說,在這座紫禁城裡有著各種各樣的演繹,但這世上再也不會有玉福晉,再也不會有庇護她的人。
玉兒和蘇麻喇對峙著,宮人們大多偏向蘇麻喇,冒死也要攔住皇太後的去路。
皇帝眼下生死難料,皇太後再有什麼閃失,這天下就亂。
“五丫頭歿了之後,她的宮女死了之後,宮裡至今已數日沒再增添新患。你讓我走,我絕不會有事。”玉兒目光直直地盯著蘇麻喇,“讓開。”
“不可以。”蘇麻喇斬釘截鐵地說,“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玉兒道:“你若為了大清江山,那不值得,蘇麻喇,這江山,我為誰守?”
蘇麻喇含淚搖頭:“不要提江山,我只在乎你的命。”
玉兒幾乎是哀求:“那你也在乎我孩子的命,好不好?”
“格格,皇上這個時候出痘,必定是天花。”蘇麻喇哭道,“若因此傳染給了您,您要皇上怎麼辦,您要他怎麼辦?”
“大不了,我們母子一道死去,我這輩子,什麼大事小事都不在他身邊,到陰司間裡做個伴,也不辜負母子一場。”玉兒大聲道,“蘇麻喇,讓開,我要去見我的孩子。”
可是當蘇麻喇讓開,當她豁出一切放玉兒去乾清宮時,皇帝早已下旨,命昔日三阿哥出天花時就曾清點過的大臣,罹患過天花具有免疫之力的翰林院掌院學士王熙等人,入乾清宮理事。
玉兒沖到乾清宮,被王熙帶大內侍衛阻攔,這一班此刻守護在乾清宮的侍衛,也是當初玄燁出天花後,從八旗軍中挑選出來。
但畢竟能從天花下活下來的人,少之又少,堪堪二十來個人,玉兒幾乎都忘了這件事,沒想到,福臨卻記住了。
王熙跪在地上,阻擋皇太後:“皇上下嚴旨,除了太醫之外,不能讓任何人靠近暖閣,臣等,絕不能放太後進去。”
“王大人,想見我屍橫於此嗎?”玉兒問。
“太後!太後!”王熙慌張地說,“太後,這是皇上的旨意,也是皇上的心意啊。”
“立刻讓開。”玉兒毫不退讓,她不想再說什麼煽情的話,什麼倫理人常,她一刻都不想耽誤,只想盡快看見她的兒子。
太醫們趕來,將燻蒸過的棉布蒙在太後臉上,為她披上風衣,說是一會兒出門即脫下,隨行的人越少越好,蘇麻喇等人最好都別進去。
玉兒顧不得旁人,徑直往門裡走,可入關十七年,她走進乾清宮的次數屈指可數,對裡面的一切都很陌生,甚至無法第一時間找到福臨在哪一處暖閣養病。
做孃的心,被狠狠碾壓,連自己的兒子在哪裡都不知道,她根本不配做個母親。
留在裡頭的內侍,引領皇太後進門,躺在病榻上的福臨,聽見花盆底子踩地的聲響,就知道是額娘來了。
“福臨?”
“額娘,您別進來。”
隔著一道屏風,外面是心急如焚的母親,裡頭,是已看淡一切放下生死的兒子。
“額娘……別再讓我害了您。”福臨道,“求求您。”
“不會的,福臨,你不會傳染給額娘。”玉兒卻一步步繞過屏風,出現在了福臨的跟前,“宮裡這一波,已經過去了,太醫說一經傳染,可潛伏長達十來天,這宮裡,該傳染的人,都染上了,額娘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