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沒好氣:“我這些日子都閑著,你說我能有什麼事?”
齊齊格笑道:“怎麼這麼大的氣,為了多鐸和範文程的事?”
多爾袞嗯了一聲,脫掉外衣,站在炭爐邊烤火,齊齊格端了一碗茶來,笑悠悠道:“好了好了,多鐸年輕氣盛,你就多包容一些,反正咱們做什麼,皇太極都看不順眼,早些晚些是要鬧起來的,現在他是主子,自然他說了算。”
“你不怕?”多爾袞道,“齊齊格,跟著我,隨時會死。當初你嫁來的時候,阿瑪額娘還在,額娘一直說,你會成為大金最了不起的大妃。可如今,你只能受委屈。”
齊齊格讓他喝茶,笑道:“我怕什麼,有你在啊。不論是做大妃,還是做十四福晉,只要跟著你,哪兒都成。”
多爾袞浮躁的心,平靜了幾分,想起方才在門前遇見的兩個人,便問:“這會兒找她們來,什麼事?你平日裡也不和她們閑話的。”
齊齊格目光閃爍,轉身道:“有件事……我壓在心裡好幾天了,一直想對你說,可我怕說出口,咱們倆就鬧翻了。”
“我怎麼會和你鬧翻。”
“你保證?”
多爾袞蹙眉:“到底是什麼事?”
齊齊格站開了幾步,像是怕丈夫生氣,緩緩說出她想讓庶福晉假孕,好讓外人知道,是自己生養不出,而非多爾袞無能,若不然就是天大的恥辱,堂堂大男人因此被人恥笑,多爾袞還怎麼去領兵打仗。
多爾袞沒有動氣,他知道齊齊格的心意,怎麼捨得讓她傷心,可他不能答應。
他道:“你傻不傻,哪怕別人知道我治病,難道就不怕別人知道假孕保養孩子的事?一樣都是會透出去的,後者豈不是更嚴重?”
齊齊格恍然:“是啊……我,我怎麼糊塗了。”
多爾袞嗔笑:“你是太心急了,我們不是說好了,有則有,沒有就沒有。”
齊齊格眼圈兒紅了,垂首哽咽道:“前幾日玉兒同我說,覺得我這兩個月和從前不一樣,我們想了想啊,肯定是因為你在家。我現在有你在身邊,自然是什麼都好的,可過了年你一走,我一定又會開始胡思亂想。”
多爾袞走來,鄭重其事地說:“別胡思亂想,好好在家等我,齊齊格,我一定會讓你做大金最尊貴的女人。”
齊齊格苦笑:“我等著呢。”
話雖如此,多爾袞心裡卻明白,有一天將皇太極踩在腳下,他就會成為玉兒的仇人,莫說有沒有機會將玉兒留在身邊,只怕她恨不得殺了自己。
他這輩子,怎麼會陷在這樣的情網裡不得自拔,傻乎乎的求而不得那麼多年,卻越發得念念不忘。
“既然你不答應,那就算了。”齊齊格說,“我去同她們講,她們雖然答應,可也嚇壞了。”
多爾袞喊下齊齊格說:“你若不在意,我們可以從宗室裡過繼,或是去收養棄嬰,也好給你解悶。”
齊齊格搖頭,笑道:“我還沒放棄呢,等咱們過了四十歲,再說收養的事。你歇著,我去廚房給你弄些吃的。”
她留下多爾袞,獨自出了門,一直走到院門外,確信多爾袞看不見自己才停下來,重重地靠在牆上。
卸下強顏歡笑的臉,她不知道此刻多爾袞是不是也正在痛苦,一個男人,不得生養,多大的恥辱。
然而多爾袞很平靜,他反而有一種解脫的快意,雖然這件事很奇怪,關乎自己的身體,他一定會找大夫問。可終於不用再和齊齊格一道背負生養孩子的壓力,至少齊齊格一定鬆了口氣,她沒有責任,那就好了。
多爾袞的解脫,在齊齊格卻是註定背負一生的痛苦,除夕夜宴上,男賓女眷分席而坐,多年來齊齊格一直是和大玉兒同席,往日裡還有孩子糾纏,如今孩子都在海蘭珠身邊,她們倆倒是有機會說話了。
這些日子紮魯特氏在宮裡“消失”了,哲哲放出的話,是說東宮側福晉染病,外人雖然覺得奇怪,可竟然什麼訊息都打探不出,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你也沒見過她嗎?”此刻,齊齊格見那妖豔的女子不在席中,不禁問玉兒,“怎麼突然就病了呢?”
“也許是有隱疾,所以連孩子都沒了。”大玉兒很平常地說,“反正我本就不喜歡她,她不在才好呢。”
齊齊格自言自語:“莫不是得罪了大汗,她總是對海蘭珠姐姐挑釁,大汗哪能回回都容她。”
大玉兒滿不在乎:“管她做什麼。”
齊齊格見她不愛提,自己也就不問了,免得她有意打聽內宮之事的心思露出來,轉而說起自己家的事,說多爾袞不答應。
大玉兒的心飛速地跳著,但是這幾天,她已經在自己的屋子裡,預演了無數遍這樣的話題,直到此刻,她能在臉上,不露出半分痕跡。
齊齊格當真沒有察覺玉兒的異樣,委屈地說著:“這話我只跟你講,其實我最奇怪的是,多爾袞自己不難受嗎,換做別的男人,一定會痛苦死了吧,不能生啊。可他沒事兒人似的,還反過來安慰我,安慰我做什麼,該我安慰他呀。”
大玉兒嗔笑:“你小聲點,你的男人可靠,不好嗎?”
她一面說著,若無其事地給齊齊格斟酒,也給自己斟酒:“今晚的酒好喝,我們再喝一杯。”
齊齊格正在氣頭上,一口就飲盡,大玉兒便夾了一塊糕點給她,齊齊格嘴裡嚼著糕點,自己又斟了一杯酒,背過人去喝得幹幹淨淨,把杯子摔在桌上道:“玉兒,我是真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