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熹躊躇著看著外面跪在玉階上的一眾人,試探問道:“那門外跪著的一眾人,陛下想如何處置?”
泰和帝闔眸,沉下一雙深重的眼睛。
氣氛再度寂靜下來。
直到威嚴、憤怒的聲音在這空蕩的玄武殿中響起,如宣告死刑一般:
“他們這是要逼迫朕,要全天下看朕的笑話,那朕就成全他們——
“傳朕口諭,午時三刻之前不散者,以謀逆罪論處,其中以沈卿鈺為最,若還不散去,首當其沖拿他先問罪!叫大理寺的人來論他的罪!藐視天威,心無君父!”
壽熹額頭汗唰唰流下來,接下口諭後,吩咐人趕緊去請太子。
而此刻的玄武殿前——
傅熒拿著泰和帝剛下達的口諭,傳達完後,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石階上的沈卿鈺。
讓侍從們走開後,他不無得意地伏在他耳邊放低聲音道:
“沈大人,我說什麼來著?你以為你去江南一趟,真的能查到什麼嗎?現在還不是,我好好地站著,你狼狽地跪著,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和我作對呢?”
豔麗的臉上揚起一絲笑容:“你現在求求我,我還能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幾句,讓你有個全屍,怎麼樣?”
而那青竹一樣挺立跪著的人,連脊樑都沒彎一下,半分眼神都沒分給他,更別談對他的挑釁能有什麼生氣的反應了。
“嘖,死到臨頭了還這幅高高在上的樣子。”沒惹怒他,傅熒眼中浮現出一絲嫉恨和不甘起來。
——總是這樣,無論發生什麼,天大的事,這個人也總是一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從容,好似全天下就他一人清醒一樣,真是惹人厭惡的很。
而沈卿鈺不言,他身後跪著的一眾人等都開始驅逐起傅熒起來,言語之間可見對他的鄙夷和不屑,還有人罵他“閹黨”、“閹貨”、“奴顏婢膝”,等等諸多難聽的詞。
傅熒沒被沈卿鈺氣著,倒是被他身後的一群人給氣了個半死。
“你們都給我等著!午時馬上到了,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些所謂的清流,還能囂張多久!”
傅熒氣急,用力甩了一下拂塵,高高揚著下巴,離開了這個地方。
而等他走後沒多久,一聲簇擁著的聲音從玄武殿階梯下傳來。
“太子來了。”
一眾人連忙回過頭,看著從天幕時分坐著輪椅來的一抹月白人影,正是面如溫玉、氣質尊貴的溫澤衍。
沈卿鈺沒有回頭,卻聽到輪轂轉動的聲音一陣陣響起,直接來到了他身邊。
“阿鈺。”一道溫潤的聲音從他耳側響起。
胳膊收緊,他垂眸去看。
只見一隻修長的手扶上了他胳膊,溫澤衍略含擔憂地對他說:“你為何如此沖動,改革之事不可操之過急,毫無準備只會惹父皇動怒,適得其反。在這之前,你應該和我商量一下的,我必會為你想出一個兩全之策,既不用你冒險,也可以讓你的抱負實施 。”
沈卿鈺轉眸看著他一雙清潤的眼睛,神色不明。
他就這樣看著一個被他寫進奏疏裡的人,言辭懇切地和他說著所謂的兩全之策。
許久後,在太子的笑意盈盈中,他轉眸望著前方,聲音冷淡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殿下的計策恕臣無法聽從,況且,臣奏疏中是何內容,殿下又豈能不知?畢竟,陳書表中也出現了您的名字。”
握著他胳膊的手一緊,那溫潤如玉的人神色一僵。
隨之,青筋浮動,抓著他的力道更緊了。
殿門外出現壽熹的身影,是朝著他們走來的方向。
溫澤衍看著前方,松開沈卿鈺的手,神色不變:“阿鈺大公無私,我一向明白,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子瑜。”
“若阿鈺你信我,我會在父皇面前替你求情,絕不會讓你出一絲差錯。”
“不必。”沈卿鈺淡淡道。
“好。”溫澤衍笑了笑,隨後伸出手,拍了拍沈卿鈺的肩膀,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語氣說,“大棠不可無沈首輔,這是我大棠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