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人和人之間的信任何其難。
即便他再遲鈍、於感情之事上再懵懂,也知道,此刻的陸崢是安全心全意信任著他的。
可他不能拉著他一起去送死。
他攥著手,重新抬起頭,直到說出:“你喜歡我,可這對我來說是一種負擔。”
“你說什麼?”面前的男人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重複一遍,“負擔?”
“沈卿鈺,你摸著良心再給我說一遍?”喉間似乎湧上腥甜,他的聲音都在抖,“我喜歡你、對你好、把心都交給你、護著你寵著你,對你來說,是負擔?”
沈卿鈺側過身,沒有看他的眼神,一雙清淩淩的眼睛看著前方,一字一句重複道:“你的喜歡,對現在的我來說,毫無價值,我不需要。”
男人從喉嚨發出一聲突兀的笑聲,像被斬斷咽喉的鷹,一雙桃花眼中似乎浮起了水霧,可始終沒有讓這片水霧彌漫出來。
他還記得身為男人的尊嚴。
“說完了,我可以回去了嗎?”
沒有等他回複,沈卿鈺抬步朝屋簷下走去,沒有回頭。
陸崢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如困獸一般:
“沈卿鈺,我他媽在你面前就是一條狗,你需要我的時候就牽著我,不需要我的時候,就扔到一旁。無論我對你多好,都融化不了你的心。最可笑的是,我剛剛還自以為是地覺得,你也喜歡我。”
“你就是個永遠融化不了的冰川,而我竟孜孜不倦地在你身上浪費時間。”
最後一句,讓沈卿鈺腳步一頓。
而陸崢安卻沒再關注那抹月白的身影,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黑一白、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影。
背道而馳。
一滴水珠從黑色人影的臉上滑落,砸在了他腳下的屋簷上。
到此刻,陸崢安才發現。
他花一個月的時間原來是為了明白一個事實——
他的喜歡,毫無尊嚴。
更沒有價值。
這幾日沈卿鈺沒有住在客棧,而是住在鷺洲的驛站裡面。
孫大人邀請他去自己家裡住,但還是被他推拒了。
一切按照大棠制度來,驛站的條件比不上知州府,但和客棧差別也不大。
昏黃的燈火下,清雪一樣的人影被燈火照耀,伏在案旁,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在紙上寫著什麼,紙上的字跡遒勁又清雋。
一切寫完後,他擱置好筆杆,蜷縮了一下手指。
一雙瀲灩的眼睛在燭火照耀下,閃動著清然的光。
自從那日之後,他便再沒見過陸崢安一行人了。
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
陸崢安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在百忙之中,這幾日他腦中總是會回想起那晚屋簷上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