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沒說話。
陸崢安屈膝垂著手,眼裡碎著光:“作為行走江湖的人,我每天都在和不同的人打交道,這群村民知恩圖報、民風淳樸,值得我們耗費這麼多人力物力去幫忙。沈大人為官仁慈、博愛,可沈大人知道嗎?天道有輪回,蒼生有命。我們做不了救世主,而且有些窮兇極惡、心藏禍胎的惡人,就不值得你去救。”
沈卿鈺蹙起眉頭,聽他意有所指的意思,問道:“比如哪些窮兇極惡的惡人?”
“沈大人此前不是去剿過匪嗎?”陸崢安轉眸看向他,一雙漆黑的眼睛如墨一般深重,“就比如那些常居山中的土匪。”
“天道維常,不容有異。江湖草莽向來不為世道所容,土匪更是人人喊打、世人皆唾。”
“土匪”二字,說的極重。
沈卿鈺看著他,心像是突然被石頭砸了一下。
大雪將屋簷下的嘈雜再次卷進了風雪中。
空氣又變得沉寂下來。
面前的人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盯著他,寸寸逼近:
“那麼沈大人,對那些土匪又是怎麼看待的?也把他們當普通百姓嗎?”
隨著他逼近。
沈卿鈺往後挪了一步,抓緊了手下的屋簷。
面前男人卻突然湊上來,臉突然在他面前放大。
沈卿鈺匆忙別過頭,心緒無端激烈起伏:“你離我遠點。”
“嗯。”那人只是淡淡應了一聲,卻沒有退分毫,而是倏然伸出手,蓋住了他眼睛——
沈卿鈺眼前一黑。
隨之眉毛上一輕,癢意傳來。
“放肆!”沈卿鈺怒意湧現,橫眉瞪他。
“別緊張。”那人伸出手,輕輕拂去他眉梢的雪花,在掠過他眼下面板的時候,喉結微微一滾,聲音極輕,“你眉毛上沾了雪花,我只是替你擦掉而已。”
“閣下是否太多管閑事了!”沈卿鈺冷著臉,避開他轉過身去,起身欲離開。
可衣袖一緊,他還沒起身,就被面前人給扣住。
隨之眼前一閃。
星空出現在上空。
頭被枕著,整個人倒在了瓦片上。
雪花如鵝毛一樣,絮絮落下,落在他收縮成一片的瞳孔中。
清淩淩,如同墜入湖水的羽毛。
“你從遇到我就一直在盯著我耳後根看,你在找黥刑?想看我是不是土匪?”
面前人眼裡湧現某種光、專注地看著他。
沈卿鈺瞪大了眼睛。
連對方扣著他手腕,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冰涼的側臉被溫熱的手掌撫上。
冰火交織的感覺讓他渾身一震,顫抖了一下。
面前男人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問他:
“假如,我就是那個不為人所容的土匪呢?你會遠離我嗎?還會和我在這裡把酒言歡嗎?”
沈卿鈺縮著瞳孔,面前是紛飛亂舞的雪花,還有在風雪中神情專注的男人。
他一把從地上彈起來,扣住對方的手腕。
通紅著眼睛、聲音顫抖地問他: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