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安綰是下定決心要將顏君璧徹底打壓了。雖然蘇梓煙覺得她十分可憐,畢竟她曾經見過顏君璧輝煌的歲月,然而她到了如今這般地步,也只能怪她自己作死罷了。
“可是,聖上真的會置顏家於死地嗎?顏家畢竟是將領之家,世代軍功,守護江山……”蘇梓煙躊躇了很久,還是說了出來,“其實,我一直想提醒你一件事……大皇子必定是要繼承皇位的,而這皇後之位,肯定也不能單單靠著兒女私情……”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安綰莞爾一笑,“的確,我們安家文不及涼家,武不及顏家,法不及張家,是為四大世家之末,按道理來說並沒有資格繼任皇後之位。可眼下,這顏君璧顯然上不了臺,京都除了我就沒有合適的閨秀了。而且,涼世子手中同樣有兵權,也算是分了顏家一杯羹。”
“眼下不過是暫時的格局,涼家同時在朝野和軍營都有不少人脈,雖然父親與聖上青梅竹馬,但時間一長終究是個禍患……”
看著這個美人兒始終無法舒展的雙眉,安綰怔愣片刻,“噗嗤”一笑。
“煙兒啊,在這個世間,只要涉及權利,從來就沒有一勞永逸的事情,像我們這種世家皇家出身的人,從小到大最先明白的就是這個道理了。”安綰認真的說道,“我們這些人,是不可能有純粹的親情友情和愛情的,你現在所看到的西晉國,和睦安詳,不過是因為我們都懂得制衡之道罷了。”
安綰說這些話的時候,簡直輕描淡寫,好像這些家族的紛爭在她眼裡根本不是什麼大事。蘇梓煙想了想,便淡然了不少,當年,她們的父輩用了幾十年的時間換來朝野四家分權維持的局面,這一次,雖然有所打破,但她們這些後輩也一樣有辦法將這個國重新撐起來。
一切,只是時間的問題。
看著眼前嬌媚的女子,蘇梓煙突然起了個小心思:改日一定要偷偷問問張鶯,她有沒有窺探過安綰的命格,看看她是否有皇後的命哇!
“你知道為什麼聖上這麼喜歡三殿下,卻仍然要將皇位傳給大殿下嗎?”安綰突然問道。
“……因為阿辰不想當皇帝?”
“就算他想,也不可能給他當。”安綰道,“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遠離紛爭,遠離這些你爭我鬥,永遠只做個幸福的閑散王爺啊!所以你就不用擔心了,好好做你安穩的三皇子妃,躲在三殿下的羽翼後面享福吧”
“你啊,真真是越發的貧嘴了,竟說不出一句好話來!”蘇梓煙調笑道,“怎麼來的這麼晚?又和情郎去哪裡私會了?”說著,斜了蘇翎鉞幾眼,狎暱的笑個不停。
安綰紅了臉,嗔怒道:“你別瞎說!還不是我那個弟弟給耽擱了!本來說好一塊兒來的,不知怎的沐國公府那邊又來了口信,說府裡三家都各自有事先去忙,沒這麼快入宮來,螢丫頭落了單,沒人陪著來,安絳也就屁顛屁顛去帶孩子了。你倒是說說看,好好一個安國公的世子爺,被人使喚的跟個馬夫似的。”
“哎喲喂,真真笑死我了,你弟弟平日裡不是最粘你的?怎麼,如今被螢草那個丫頭給勾了去?”
“嘿,你還有臉說,還不是你調教出來的小賤坯子,這些年出落的越發齊全了,再幾年說不定得把咱們都比下去!安絳那孩子心性單純,就這麼被她給弄了去,神魂顛倒的,也不看看自己比人家大了多少歲!”
“也沒大多少嘛,虛著算起來……差不多有七八歲?安絳心性本身就比較小些,我看他們兩個倒是合適。安絳也到年齡了吧,再過幾年,咱們兩家又可以促成一段了……”
“哈哈哈,上回張鶯和涼世子也是你弄成的吧?我看你還是別做三皇子妃了,該當媒婆算了!”
“切,我還要替你做媒呢!你和大殿下實在不能再拖了……”
殿內其樂融融,殿外寒風瑟瑟。在皇宮不知名的角落裡,顏君璧正忍受著鞭笞和拷打。那些狗仗人勢的侍衛們收了銀兩,對顏君璧變本加厲的折磨,她傷痕累累的被丟棄在廢棄的宮牆下,冰天雪地裡熬過了一夜,次日只剩下半條命,被人發現好心送回了莊國公府。
然而她不知道收買侍衛的人是誰,畢竟京都裡厭棄她的人太多了,但她氣不過,只把這些都怪罪在安綰和蘇梓煙身上。蘇梓煙她動不了,可安綰還動不了嗎?
於是,她的目光投向了安綰的心儀人,蘇翎鉞。如果,嫁給大殿下的是她,安綰是否也會乖乖在她的裙擺下俯首稱臣呢?
想到這兒,她經不住揚天大笑起來,頗有瘋癲之狀,次日便差人尋了一瓶“春風一度”,終於在春末的宮宴上找到機會,將藥下在蘇翎鉞的酒杯裡。
嘉靖六年春末,京都一個富貴茶商的公子在宮宴上不甚拿錯了大殿下的酒杯,竟在宴會上公然發情調戲貴族小姐,當即被打入死牢。安綰暗中查清酒杯中被下了催情藥,而追根溯源,下藥人正是顏君璧。
至端陽,莊國公在府中設宴,顏君璧在宴上瘋瘋癲癲,說出了各種上不得臺面的話,竟還當中侮辱聖上的皇室,當即被打下了死囚。然而莊國公一家竭力請求,再加上安綰等人一旁規勸,聖上這才網開一面,只讓她一輩子關在尼姑庵裡不許放出來。
然而,沒有人知道,遣送顏君璧的囚車並沒有去往京郊的尼姑庵,而是來到了京都內的一處專供官人玩鬧的窯子裡……
秋末,大殿下蘇翎鉞被封為太子。次年春,安國公的長女安綰柔嘉成性,貞靜恃躬,被冊封為太子正妃。一時間,花姿盎然,繁盡姑蘇,普天同慶,四海太平,眾人皆嘆這又是一樁好姻緣。
終章:一片笙歌醉裡歸
嘉靖七年,仲春。
燕北州與西晉的交界處,正是漢江下游的南陽縣,四周多廢墟破村,荒蕪至極,但這裡又是至北往南必經要塞,經常會有商船經過,因此多盜賊猖獗,十分混亂。
幸好梓煙他們這次出遊並非孑然一身,一船的精兵侍衛加上蘇翎辰的絕世武功基本夠他們抵禦這些小毛賊了。
才走了不到兩裡水程,就看到前面煙火漫天,人群嘈雜,幾艘大船小船聚攏在一起,更有各色旗幟隨風飄揚,其中竟還有燕北州江都護衛署的錦旗。
江都護衛署是西晉帝特意設立在燕北州管轄水路的官衙。看樣子,這裡遇上什麼亂子了。
蘇翎辰命令畫舫往那邊靠,丟了個令牌下去道明身份,對方立刻叫來了他們的頭目。梓煙一看,剎那間呆愣住了——紅衣巾幗,英姿颯爽,這不是當年隱山的木嫋嫋嗎?
“三殿下,真巧,竟然在這裡能遇到你們!”
木嫋嫋驚喜非常,自從大歷末年兩國交戰後,他們便再沒見面了。梓煙知道木氏肯定留在了燕北州替西晉皇帝守著完顏耀,只是沒想到木嫋嫋竟管轄起水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