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晉大歷十六年深秋,新鄭。
原本是萬裡晴空,到了午時三刻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泥濘的道路旁鬱郁蔥蔥的蘆葦叢隨風而擺,一輛輛馬匹飛馳而過,行人匆匆。
棠梨客棧在新鄭不算出名,旁邊既沒有驛站也沒有街坊,就這麼突兀的設在人跡罕至的小道邊。偶爾會有過路的旅客停下腳步在此喝幾口清茶,也不過如此。
像這種格局的客棧到處都是,免不了常年受街邊霸王的壓迫,可棠梨客棧屹立於此已經幾十年了,風雨不倒。漸漸便有傳聞,這間客棧背後有權貴做靠山,實際上是個採擷訊息地下接頭的點。
年代久了,什麼樣的傳聞都有。
這日下了雨,過往的旅客比平時更少上幾倍,客棧的小二正倚在門檻上打瞌睡,突然聽到一聲尖銳的馬鳴,他緩緩睜開眼睛,只見兩個披著蓑衣的人牽著馬匹,停在外面。
他懶怠的挑了挑眉,並沒有起身迎接的意思。可他不動,那兩人亦不動,半刻後,他撐不住了。
“兩位有事?”
高個的男子扶了扶壓低的鬥笠,露出那雙冰冷孤傲的眼眸。小二渾身一滯,知道此人必定大有來頭,登時換了一副嘴臉。
“喲,遠道而來必是貴客,快快請進,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男子重新壓低的帽簷,將兩匹馬的韁繩往小二面前一伸。小二嫻熟的接過韁繩,把它們牽到馬廄裡拴好,再回頭時,男子已經攙著身旁的女子進了客棧。
他們張望了片刻,最後挑了一個角落的位置。
“兩位是從北燕來的吧?”小二端著茶壺上前套近乎,諂媚的笑容讓他整張臉的贅肉的擰到一起。
便是說話間,他已經將眼前人打量了一通。男子長著一副西晉容貌,身材高大魁梧,腰間別著劍,手上長滿了繭,觀其身型體魄,一看便是練家子,而且武功不低。
而他身旁的女子用鬥笠上連著的白紗遮面,從身姿仍可看出其容貌氣質不凡,而她的舉止投足又符合禮儀,若不是出身高貴,也必定受過很好的教養。
“這是什麼茶?”男子抿了一口茶,問道。
“很普通的清茶。”小二實話實說,像他們這樣的小店,也只能提供這種程度的茶了。
男子沒有說話,而對面的女子也始終保持沉默。
“兩位遠道而來,是否需要在此借宿一晚?”小二試探性的開口。
男子看了女子一眼,似乎正在等待她的回複。女子抿了一口茶,道,“竹笙,這裡離姑蘇城還有多遠?”
原來她沒有來過西晉。小二當即下此定論。姑蘇是西晉的皇都,而新鄭作為姑蘇的鄰城,同樣名滿天下。
小二很想回答她的問題,但出於禮數,他選擇閉口不言。
“只差幾裡路了,”涼竹笙的聲音低沉而帶有磁性,“不過眼下天就要黑了,又下著這麼大的雨……”
“恩,我們明早再出發。”不等他說完,蘇梓煙直接道。
很難想象又一個深秋悄然而至,還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她跟著穆氏的車隊去陌雲山狩獵,然而一年後的今日,她和北燕已經隔著千山萬水。
接連三個多月的旅途奔波,他們終於離姑蘇城只差一步之遙。
兩人先上樓去整理了住處,緊接著重新回到堂內,又點了幾碟小菜。
小二重新回到門口打瞌睡。本來以為好容易來了兩個旅客,誰知竟是兩個悶葫蘆,一切還是這樣安靜。
“救命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