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樹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縧。梓煙與楊素一前一後穿過尉遲府蓮花池旁的柳樹林,身畔盡是啼鶯舞燕綠映紅,白鶴鷗鷺飛絮輕。繞過汀州上蜿蜒曲折的巽芳橋,來至尉遲宮的絮林苑內。
相較穆府中規中矩的構造,尉遲府顯然修葺得別具一格,頗有園林詩韻。府中多汀州、水澗、古剎、亭臺、樓榭、闌幹等,做工精細恍若凡間仙境。不愧是掌翰林詩書的文人居所,自宮中知書達禮的尉遲寵妃起,府中上下無不擅文墨書畫,情趣高雅。
梓煙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昔日再熟悉不過的景象,生怕下一刻就消失不見。
楊素將梓煙送至絮林苑後,便行禮離去。當再次看見那個人的面孔時,梓煙不禁熱淚盈眶,可她不能向尉遲宮述說自己的心境,只能規規矩矩地行禮。
還沒言語,只聽尉遲宮道:
“梓煙,你過來。”
梓煙這才發現尉遲宮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桌案旁,用兩只纖長的手指夾起一封梅紋素箋朝她招了招。
“看看這封信。”
這次來是有任務的,絕對不能讓旁的事幹擾自己的心神。
梓煙接過那封信,隨意一瞥。梅是木氏特有的標誌,之前杜巧孃的糧票上也有類似的梅紋。這封信來自木府,而且極有可能是木氏的密信。
她還發現已經有拆開的痕跡。
她直接將裡面對折四次的宣紙取出,平鋪開。梓煙上下掃視了一遍後,重新將信放回信箋內。
“來,把這張紙上的內容仿寫一遍。用他的筆跡。”
梓煙一抬眼眸,只見尉遲宮臨空甩過來一張折疊成長條的宣紙。梓煙掃視了一眼——與真跡截然不同的內容,尉遲宮的目的淺顯易懂。
她沒有多言,二話不說徑直走到案幾旁,隨手抄起一支細尖短毛筆蘸墨嫻熟地書寫起來。
前不久剛在茶館仿過一次木魁的筆跡,再加上這種筆跡梓煙早已爛熟於心,因此她很快便完成了任務。
尉遲宮只草草略看了一眼,便將梓煙仿寫的那封信塞進梅紋信箋裡,揚手打了個響指,另一隻手將信箋往上一拋。
只見窗外屋簷上飛下一個黑色的身影,似乎有一隻異常纖瘦白嫩的手從窗樞夾縫內伸了進來,一瞬間取走了尉遲宮丟擲去的信箋。
梓煙認得那隻近乎慘白的手,那人是尉遲府培養的暗衛之一,現在安插在木府內做事。
尉遲宮將信箋交託出去後,回到案邊拿起那幅海棠圖品賞,梓煙只得暫時待在一旁。
小簷上拂過幾只輕燕,撞得簷下設的三串風鈴清脆作響,惹得梓煙多看了它們幾眼,全然沒注意尉遲宮已經賞完了那幅《海棠醉春圖》,正倚坐窗邊細細端詳著自己。
“不是已經讓人在穆府安了這樣的風鈴麼,怎麼,還看不夠?”尉遲宮見梓煙痴痴望著那三串風鈴,完全無視自己,有些惱怒。
尉遲宮生於書香門第,長相也頗為清秀,又滿腹詩書,是北燕遠近聞名的翩翩美君子。
“回少爺,穆府的與這裡的不同。”梓煙側身看著他清秀的臉,緩緩陳述。
“哦?”
尉遲宮來了興趣,他理了理素色墨竹邊衣擺,起身,持著一柄白玉珠扇走到梓煙面前,拇指一撥,將繪著翠竹和青石的扇面搖開。他比梓煙高出一個頭,俯視梓煙的時候,眼神寵溺得像是在看著自己心愛的玩物。
“說說看,哪裡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