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八月照相館「8」【垣城,2024】 ……
方玉蘭帶著他們七拐八拐的, 又帶著他們走過一條狹長的小徑,才走到何伯的照相館。
照相館的門面不大,門牌上寫著“蘊意照相館”這五個字, 從字型到顏色都是複古的色調,讓人瞬間穿越回了七八十年代。
“蘊意照相館, ”瞿英姿唸了出來, “這名字好好聽啊。”
雖然不能聽見瞿英姿在說什麼,但方玉蘭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點點“蘊意”這兩個字,又比劃了幾下。
尤未看懂了:“你是說,這是何伯老伴的名字?”
方玉蘭點點頭,並且又比劃著告訴尤未,何伯的老伴姓柳, 全名叫柳蘊意。
“哇,這名字好好聽啊。”瞿英姿羨慕了, “我爹媽要是有這一半的取名水平, 我做夢都能笑醒。”
深有同感的鄭躊躇也拼命點頭:“不需要一半,四分之一就夠了!”
方玉蘭似是看懂了他們在說什麼,微笑了一下後,走到照相館的門前, 卻突然愣住了。
她還以為何伯去看守所前應該把門反鎖了,正準備去找放在門口花盆裡的鑰匙去開門, 卻發現門微微敞著一條縫, 好像有人在裡面。
而她手一抹門框上,卻沒有一點灰,應該是有人剛擦拭過。
她向後轉過身,指指敞開的門縫, 又指指門內,向所有人示意有人在裡面。
江耀一下便警覺起來,下意識便站到了方玉蘭前面,示意大家都不要出聲。
所有人屏住了氣,看著江耀輕輕推開了門,卻瞬間聞到了一股令人作嘔的強烈腥氣。
門裡的人也聽到了動靜,匆匆走到門口,將門往外又推了推,想看看到底是誰來了。
等到她的面容逐漸在擴大的門縫中一點點浮現,方玉蘭卻忽然激動了起來,向那個女人咿咿呀呀喊了起來。
她發出的聲音雖然模糊不清,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那個女人就是剛失去兒子的郭彩霞。
等進了照相館,大家才發現,剛才聞到的腥味,來源於何伯養在照相館門口的那一缸魚。
“這麼多天沒人來餵食,都死光了。都怪我,忘了這件事。”郭彩霞惋惜地從水缸裡撈出已經翻白肚的死魚,向他們解釋,“這幾天都在忙佑佑的事,所以也忘了過來看看。”
佑佑便是郭彩霞的兒子,周承佑的小名。
一提起那個可憐的孩子,郭彩霞的眼睛又開始泛紅:“其實說到底,是我不好。我就不該出去做保姆,把佑佑一個人放到這裡。何伯他只是幫我忙,我沒想到現在會弄成這樣……”
看著郭彩霞臉上強烈的悔意,鄭躊躇勸慰她:“郭女士,節哀順變。佑佑的悲劇確實是個意外,所有人都不願看到這個結果,也包括何伯。何伯他現在也很自責。”
郭彩霞關切地問:“你去看過他了?他怎麼樣了?”
鄭躊躇借這個機會和她溝通:“我上午去過看守所,感覺他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因為偵查階段,您的丈夫不願意諒解他,所以他沒能取保候審。但是在現在這個審查起訴的階段,如果你們願意諒解他,我還是能為他和檢察官溝通,為他申請取保候審的。”
瞿英姿附和:“何伯已經上了年紀,記性不行了,身體也不好,不適合在看守所久待。我知道為人父母,失去孩子的剜心之痛讓您和您丈夫都很難承受,可何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佑佑離開,對他來說一個巨大的打擊。能不能請您和您的丈夫再考慮一下,諒解的條件,我們可以再談。”
“我知道,一切都不能怪何伯,可我……我沒有辦法。”郭彩霞左右為難,落下了淚水,“這些天,我不知道和我老公說了多少次了,可每一次說,他都和我吵起來,說我怎麼能為一個殺了我們孩子的兇手說情。他不僅不同意出具諒解書,還威脅我,如果我敢諒解何伯的話,他就要和我離婚。”
“我……我……”郭彩霞哽咽了,“我真的沒辦法,對不起……我已經失去佑佑了,我不能……不能連我的丈夫也失去……”
眼看郭彩霞啜泣了起來,瞿英姿忙從身上拿出了紙巾,遞給了郭彩霞,和鄭躊躇一起勸慰她。
趁著郭彩霞平複心情的這段空隙,尤未和江耀觀察起整個照相館。
照相館有兩層樓,佈置簡陋,面積雖小,卻也是“五髒俱全”。
進門除了魚缸以外,便是何伯算賬迎客的櫃臺,櫃臺裡分了許多抽屜,他將洗好的照片都按取件日期,分門別類地收在抽屜裡。
櫃臺上很幹淨,擺放著一臺電腦和一個茶缸,還有一個裝滿零錢的儲蓄罐、一本相簿和一部相機。
櫃臺對面本是一堵空牆,但被何伯掛滿了琳琅滿目的人像照,應該都是客人的。
尤未走上前去細細觀看,牆上的照片全是膠片照,色彩濃厚,有顆粒質感,有些年代久遠的照片因為歲月的緣故,邊緣微微發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