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來了,他小心翼翼問她:“有鞋套嗎?我、我怕弄髒你的地……”
她這才明白他徘徊的原因,以眼神示意客廳有地毯:“你進來吧,有地毯,不會踩髒的。”
他道謝後拘謹地跟隨她進來,在她的指示下脫掉外套拉起袖子,展露出青一塊紫一塊的手臂。
尤未想幫他噴藥,他卻執意要自己來。
她看出他兩隻手都受傷了,並沒有理會他的客套,邊上藥邊向他套話。
到底是還在象牙塔裡的學生,他扛不住她問東問西,沒幾句就交代了實情。
他是在se學法的研究生,最近想退學回國了,手續基本什麼都辦好了,都準備回國了,就想著反正也不用英鎊了,想把英鎊換成人民幣。
因為銀行的彙率不如私人換彙的彙率高,有位學長介紹給他一位可以給他換彙的朋友,讓他找這個人換彙。
結果他一開始和這人聊得挺好的,等把英鎊轉過去,那個騙子就把他拉黑了,他才知道上當受騙了。
他去找學長討要說法,但學長也愁眉苦臉地說不知道他朋友為什麼會做這種事,陪著他一起去警局報警了。
但那個騙子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音訊全無,警察也查不到他的下落。
他別無他法,聽學長說以前被那個騙子邀請過來這裡參加party,可能就住在這裡,於是過來想要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在這裡堵到他。
而學長給的地址,就是尤未隔壁的fat。
“你一個學法的怎麼就這麼點智商,以後千萬別出去給人當律師禍害人,”尤未真是聽不下去了,“這明顯是個換彙騙局,你怎麼這麼容易就上鈎了?”
他有些難受:“我想有學長幫我做擔保,應該是可信的……”
“你和那個學長交情很深嗎?你知不知道在這裡,中國人最喜歡坑中國人了?老鄉坑老鄉,兩眼淚汪汪。”尤未幫他擼起另一隻手的袖子,替他上藥,“說不定那個人就是你學長開的小號呢,從頭到尾都是你學長一個人在自導自演騙你。”
“你別這麼說,”他反倒為他的學長說話,“學長不會是那樣的人。”
尤未覺得他無可救藥:“你這種人,應該就是詐騙犯最愛的那一類,被賣了還會幫著數錢的。”
他被她說得心裡更不好受了,才想起要和她計較之前她對他實施的“詐騙”:“對,你說得對,所以你在餐廳裡騙了我這麼久,我也從沒有識破過你。你每天為什麼一直留那麼晚才走?是因為覺得我很滑稽,想拿我尋開心嗎?”
尤未手下一頓,看向他,卻沒什麼做錯事的愧疚:“因為我很無聊,沒想到居然還會有人配合我的無聊。如果你生氣的話,現在可以罵我了。”
他深深凝視著她,讓拽裡拽氣的尤未忽然拽不起來了。
這是一種她前所未見的目光,似是探究,但又飽含一種隱隱的關懷。
“你不是因為無聊,只是因為你像只擱淺的海豚,找不到目的地了。”他放下捲起的袖子,拿起他的外套,“今晚謝謝你,祝你早日能找到你的目的地,dophin。”
尤未怔愣半秒,忙叫住他:“你想去哪兒?還想去他門口蹲著?你別傻了,你肯定蹲不到他的。”
他聽見她的話,但沒有停留,替她隨手關上了門。
他走後,尤未打消了想要下樓去買酒的想法,吞了褪黑素以後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個多小時,仍然未能睡著。
她從窗簾沒掩住的縫隙看出去,發現窗外此時開始飄雪了,心跳突然停了一拍,忽然想起了那個固執倔強的身影。
她披上衣服,下床走去門口,剛把門開啟一條縫,倒灌進來的冷風就讓她冷得直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