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耀感到有些心煩意燥,不由抬手鬆了松他脖子上的領結,強壓下情緒:“沒關系,還有寧主任出庭說明。”
他正說著話,就收到了寧主任家屬發來的資訊,說是寧主任身體不適忽然昏倒被送醫院了,暫時來不了庭審現場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無奈地將手機遞給尤未看。
雖然面上不顯什麼,但尤未的心絃也被扯得更緊了。
她看了眼微信,瞿英姿那邊還是沒發訊息過來。
審判長已經準備去請名單上的下一位證人出庭了,江耀忙向他解釋情況:“審判長,這位證人身體有些不適,暫時無法出庭作證。”
審判長瞭解情況後,讓法警帶名單上的下一位證人,也就是魏紹祺出庭。
魏紹祺的名字一響起,目光呆滯的虞夢陽重重一頓,朝後望去。
她多日不見的兒子正站在門外,逆著光,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的腳步聲,既輕又重,一下一下,落在她的心上。
魏紹祺自始至終,沒看身旁的任何人一眼,沉默地走入了證人席。
他雖然只有十三歲,但個子已經長得很高了。因為日積月累的訓練,隔著薄毛衣都能看見他緊實的肌肉。
但他的長相卻像極了母親,幹淨清秀,眉宇間自帶一股獨特的憂鬱氣息。
審判長先將作證的系列事項告知魏紹祺,他進行宣誓後,才讓辯方首先發問。
江耀望向尤未。
她今天一反常態,都沒發問,他猶疑著,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再對魏紹祺發問。
而與這個沉默的少年隔空對視了數十秒後,尤未竟然開口了:“證人,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請你如實回答。”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撇嘴向下微微點了點頭,像是極不情願。
“案發當天,你在哪裡?”
“早上去城東的冰場參加速滑比賽了,贏了之後中午在和隊友去‘願茹’餐廳慶祝。”他嗓音低沉,難以想象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的聲線,“和他們在那裡玩了一會兒,就回家了。”
“你回家的時候,看到了什麼?”
魏紹祺垂下眼眸,像是靜止了一般,一動不動坐著,直到尤未又問他一遍:“請回答我,你回到家的時候,看到了什麼?”
他像是耗盡所有力氣說出了這句話:“看到了……看到了她,殺了我爸。”
魏父和魏母都心疼地看著被逼問的魏紹祺,對虞夢陽的恨意更深了一分。
尤未讓他明確:“你說的‘她’是誰?”
魏紹祺不耐煩道:“虞夢陽。”
“你有看到她動手嗎?你怎麼能斷定是她殺了你爸爸?”
“我沒看見,但我知道!我一進門,就看見她拿著我的球杆,癱倒在地上。一大片血漬,漫過來,一直漫到我腳下。”他啞聲說,“我知道是她殺了我爸爸,她一直都恨他。”
“可你只是看到了血跡,你怎麼能確定你進門的時候,你爸爸已經死了?”
他抬眼,目光瞬間變換,以仇視的眼神望著尤未:“請您不要用這個詞語!在我心裡,爸爸還活著,和我一直在一起!”
“你很愛你的爸爸嗎?”
“當然,”他眼裡的淚水不自覺滲出,“世界上,有誰會不愛自己的爸爸?”
“可你不愛你的媽媽嗎?”
“她不是我媽媽,”少年咬牙切齒,任誰都能聽出他聲音裡刻骨的恨意,“她什麼本事都沒有,遇到什麼事都只知道哭哭啼啼。她從來沒有做對過一件事,她只會犯蠢!”
虞夢陽不忍心再聽下去,流著淚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面對少年的憤怒,尤未卻很平靜:“所以,你就眼睜睜看著,看著她被你爸爸傷害,卻沒有一次幫過她?”
“我為什麼要幫她?”他不屑地譏笑,“她自己沒長嘴嗎?自己不懂報警嗎?她一個有手有腳的成年人,為什麼還要讓我來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