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結束發言的江耀,驚愕地側頭看向尤未。
按照他們之前的分工,尤未會繼續對虞夢陽當時的精神狀態做細致的發問,以證明虞夢陽當時可能處在解離狀態。
江耀忙低聲問她:“你不問嗎?”
“再等一等。”
尤未瞟了一眼手機,瞿英姿那端還是沒給她發微信,讓她心下也有些忐忑起來。
法官又補充發問了幾個問題,瞭解當時現場的情況,以及虞夢陽和魏岱爭執的始末後,就進入了質證環節。
質證環節往往是庭審中無聊而冗長的部分,控辯雙方分別都要將各自收到的證據從頭到尾出示一遍,又要針對所有證據的“三性”發表意見,非常耗費時間,所以有時候法官也會把質證環節先放在庭前會議。
但這次庭審沒有組織庭前會議,整個庭審還是按正常流程走。
檢方首先出示了六組證據,包括了現場勘驗筆錄、物證照片、書證、證人證言、被告人的供述、司法鑒定等相關證據。
檢方將重點放在了鑒定意見上,高巍薇發言:“根據法醫鑒定書顯示,被害人系因頭部外傷致重度顱腦損傷死亡。被告人在被害人倒地不起之後,仍使用高爾夫球杆對被害人進行擊打行為,正是這一行為促使被害人頭部造成損傷,最終導致了被害人的死亡結果。被害人先前雖對被告人有實施暴力行為,但在倒地時已徹底失去了攻擊能力,被害人所遭受的不法侵害已經結束。據此,我們認為被告人的行為不構成正當防衛。”
江耀迅速反應過來,對鑒定書的證明力提出異議:“法醫鑒定書只說明瞭被害人是因為頭部外傷導致了死亡的結果,但未進一步說明,外傷是由打擊所致,還是由被害人不慎滑倒倒地後自行撞傷所致。因此,此份鑒定書無法證明,被害人的死亡結果和被告人直接擊打的存在直接因果關系。”
檢方和江耀的質證雖然打得有來有回,但旁聽席的鄭躊躇還是聽得昏昏欲睡。
直到法官請出了證人,他才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先上來的是他們申請的虞夢陽的心理醫生,她出庭說明瞭虞夢陽曾在多次承受家暴後來找她看病的過程,以及她反複確認是否要幫虞夢陽報警,但虞夢陽每次都婉拒了她的幫助。
按照分工,對心理醫生的發問工作本應主要由尤未負責,但她卻依然沒按原定流程向證人發問。
她不上,高巍薇便抓住機會:“證人,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虞夢陽是否曾在診療中和你提及過,或者曾表現出想要對她丈夫反擊的意圖?”
心理醫生愣了愣,沒有直接回答:“這屬於我和患者之間的隱私,我認為不應當拿到庭上討論。”
“審判長,”江耀也幫著心理醫生叫停,“這涉及被告人的個人隱私,我認為不便在庭上公開,而且檢方的問題有強烈誘導性,我認為不合適。”
“審判長,”高巍薇也急忙道,“證人出庭,表示她事先已知曉,她和被告人之間診療過程,會有作為證據被當庭公開的可能性。她既然出庭,已經證明瞭她預設這是可以公開的。而且,這個問題關乎於被告人在案發時的主觀意圖,對本案非常重要,我請求讓證人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審判長思索後,對心理醫生道:“證人,請你直接回答問題。”
心理醫生看著身旁的虞夢陽,深深嘆氣後道:“她在清醒狀態下,從來就沒和我說過這種話。”
“清醒狀態下沒有說過?”高巍薇立即抓到了重點,“那麼非清醒狀態下是指?”
心理醫生停頓良久,才說:“我以前給她做過催眠治療。她在催眠下的非清醒狀態,是有說過,她受夠這種日子了,她想和她的丈夫一起同歸於盡。”
此言一出,當眾嘩然。
魏父在一旁忿忿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個毒婦是事先準備好的!她肯定是故意挑釁,讓阿岱追她,然後對阿岱下手的!”
心理醫生急忙補充道:“這是在催眠狀態下,她自己並不知情,我也從來沒有把這句話告訴過她。你們不能因此斷定她有任何傷害她丈夫的意圖,想法都是很主觀的內容,是會受當時心情等一系列因素影響的!”
“好,你不用激動,請回答我另一個問題,”高巍薇又問另外一個問題,“虞夢陽在催眠中說要與她丈夫同歸於盡,發生在什麼時候?”
心理醫生比上次停頓的時間還長。
她向虞夢陽投去無措的目光,可能也知道,她的回答將要把她推向深淵:“……是……是案發前的三天。”
僅僅簡單的幾個字,瞬間反轉了形勢,虞夢陽從被家暴的可憐主婦變成了早有心機,預備謀害丈夫的毒婦。
又一波更響的議論聲響起,像浪潮般席捲向庭前的尤未和江耀。
虞夢陽臉色煞白,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法官又敲響法槌,平息了議論聲。
而高巍薇達成了目的,終於收手:“審判長,我問完了。”
檢方已經十分給力了,洛明立也表示沒有新的問題要發問,法警很快就將心理醫生帶離了。
明明是己方申請的證人,卻被問出了對控方有利的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