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記憶有點模糊了,好像是在登頂完亞瑟王座的那天晚上,她在黑暗裡摸上了他的床,從背後環住他的腰。
她以為他睡著了抑或是會掙開,豈料他竟然借力翻過身來,突然把她拉進他懷裡。
他緊閉著眼,胸口因勻穩的呼吸一起一伏。
她也不知道,他是熟睡後的無意舉動,還是在裝睡。
她在久違的溫暖裡,神思遊弋,直到他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什麼都別說,不要和他們起沖突,我們離開,讓警察處理就好。”
他已經被淋成了“小紅人”,她無法解釋她心頭突起的怒火,掙開了他的手,無畏無懼地沖到潑他的肇事者前:“為什麼要潑我們?”
“你是叢千斐的姐姐,你能是什麼好東西?你們歪曲事實,找媒體造謠阮覓夏是為了錢才誣賴叢千斐。”肇事者絲毫不覺得自己錯了,“同為女人,你竟然毫無同情心,這樣對待一個無辜的女孩!”
江耀聽不下去了,疾步過去,又將尤未護到身後:“我是叢千斐的辯護律師,有什麼問題可以找我,但請不要在案發現場這樣鬧事。我們今天來這裡,只是為了盡可能地尋找證據,還原真相。如果我們真的想要靠輿論來打贏案子,又何必多此一舉來這裡走訪?而且,你們現在這樣來案發現場鬧事,如果一不小心破壞了現場,可能也會讓阮覓夏失去對她有利的證據,反而會害了她。”
江耀的回答引起一片噓聲,在場無人能理性地聽進他的話。
尤未再度擺脫了江耀的庇護,站到他們之間:“是啊,我是女人,可宗律師也是女人。你們去‘如伊隨心’鬧事,害得她從臺階上摔下來,現在仍然昏迷不醒。既然同為女人,你們為什麼又要來傷害她?”
肇事者愣住了,欲要辯解:“那次我沒去……”
“那次沒有去,所以今天也要來參與一下,這樣才能彰顯你對阮覓夏的同情心,彰顯你對她的憐憫,彰顯你對她的拯救,對嗎?你告訴你自己,你是個主持正義,除惡懲奸的好人;你告訴你自己,向我們潑紅顏料只是你維護正義的手段;你告訴你自己,即使我們因此而受傷,因此而昏迷不醒,也是罪有應得,惡有惡報,而你卻是正義的。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尤未緊抓住肇事者的手,操控著她將剩下半桶紅顏料潑向自己。
江耀和其他人都驚呼了一聲,而她卻猛睜開眼睛,抓起她也被染紅的手:“當你停下來,看看你自己的時候,你才會知道,不知不覺中,你在審判我們的時候,你的雙手也沾上了血。不要以為用正義之名行暴力之事,你就是無辜的了。”
所有人頓時啞口無言,尤未接著道:“叢千斐到底有沒有做過,他有沒有罪,司法機關都會調查清楚。但你們如果今天沖進他的別墅鬧事,破壞了現場,不僅你們要負刑事責任,真正能還原真相的證據也會被抹殺。你們希望給阮覓夏的,是像今天這樣沾血的正義,還是一個公平客觀的真相?”
她勸他們:“警察快要到了,你們現在走,我不會追究你們的責任。”
一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沉默地看著自己帶來的紅顏料、空水瓶、臭雞蛋,忽然覺得自己很陌生。
沒過多久,有人收好東西,先一步離開了。
而剩下的人為阮覓夏討公道的決心,也瞬間動搖了,陸陸續續地也跟著離開了,包括向尤未潑顏料的肇事者。
別墅區的門口霎時空曠下來,尤未望著全身上下都是紅染料的江耀,第一想到的居然是指責:“你有病吧?就這樣沖上來,萬一他們帶的是硫酸呢?”
江耀也學她平素的模樣,半真半假地說:“你是甲方,硫酸當然也要替你擋。”
“免了吧你,”尤未氣沖沖,“去年就被寫血字上了熱搜,今年你是還想再喜提一次熱搜,是吧?”
她話一出口,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而江耀也很快反應過來:“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你——”
“你徒弟跟我講的,”尤未強勢打斷他,“沒空跟你廢話了,我要去洗澡。”
“去哪兒洗?”
“你管我去哪兒?”尤未沒好氣,“要一起,就跟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