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你現在應該往外跑,回什麼頭呢。”
易純覺得她也變成了一隻飛鳥,不停地繞著一座高山盤旋,想要降落。
當時距離鼠年沒幾天,易純蹲在蔣域公寓的陽臺上,廣州各個街道早已經掛好迎春的紅燈籠,不同城區的花市也早已開放,只是那年年底發生太多事情,她想不起那年的年味。
她扯掉欄杆上的枝蔓,聽到王麗華的話後有種沉重的釋然。
王麗華似乎已經使出渾身的力氣,她的力氣只夠將易純送出家門口的大山。
易純和於小魚挑選的那隻帽子是針織雷鋒帽,還沒送出去兩邊的毛線團就開線了,於小魚氣不過要拿著帽子找無良老闆退錢,易純攔住她沒讓。
她們已經跟蔣域約好了要去醫院看望阿彩。
可能因為生病耗費阿彩不少精氣神,她沒有力氣跟蔣域鬧,躺在病床上連翻身都很艱難,也因此沒有再開口拒絕易純她們的看望,但她從不和她們交流,每次都會閉眼睡覺,用被子矇住腦袋,露出來快要掉光的幹枯卷發。
於小魚問帽子怎麼辦,這會重新買一隻也來不及。
易純從櫃子裡翻出那條從未穿過的白裙子,又剪了一圈裙擺,在於小魚震驚的眼神中做出來兩只白色的小熊,用針縫在開線的毛球上。
走去醫院的路上於小魚扯著那兩只蕩鞦韆似的小熊,還是覺得驚訝:“臥槽呀,易純你這什麼慈女手中線?”
過了一會她猛地反應過來,捂住自己腦袋上的發卡,“我這兔子跟這熊是一家的?不行你得再給我做一隻它倆好配對,哪有人送禮物送單數的呀!易純你不要笑!等等我!”
那天早上她們碰見阿彩的主治醫生,他對阿彩說你的病情暫時穩定下來,一定不要情緒化,要配合治療,是有希望的。
阿彩靠在醫院的白牆上,黑色的眼珠動了動,別過了頭。易純注意到蔣域聽到這句話後鬆了一口氣。
病房裡還有一位患乳腺癌的阿姨,剛住進來一天,很熱情地跟阿彩說話,阿彩不理她她也不在意,開口問她:“你沒頭發都這樣好看,以前該多漂亮哇?”
阿彩又把頭轉過去,拉開抽屜想拿東西,被蔣域按住了。
隨後蔣域把抽屜裡的煙沒收。
那位阿姨跟著說:“對啊,不能抽,生病了還抽煙,你不要命啦?”
於小魚:“對啊,生病了還抽煙,不能抽。”
“你兒子這樣關心你,你要開心一點啊。”
“誰說不是,開心一點啊,蔣域這麼心疼你。”
她相當健談,只有於小魚才能接上兩句話茬,她們兩個跟逗哏捧哏似的,一瞬間易純感覺病房裡裝了好幾只喇叭,阿彩最後被吵得受不了,終於皺著眉開口說話:“好吵。”
阿姨看了於小魚一眼:“她會說話啊,”轉過頭繼續,“你講普通話啦,我不是本地人。”
“你怎麼了,生的什麼病?幾年了?”
阿彩表情無語地又把頭別過去,她生病沒有力氣,腿腳不便,沒辦法下床。
蔣域從始至終沒說話,削了四個蘋果,給了那阿姨一個,輪到阿彩的時候她不接,蔣域便咬一口自己吃了。
易純趁阿彩睡覺的時候幫她戴好小熊帽子,摸摸她幾乎掉落的頭發。
等下次再來看望她的時候,那位健談的阿姨透露,當天起夜的時候看到阿彩戴著帽子坐在床上,差點沒把她嚇死。
阿姨悄悄問易純,她還是願意活下去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