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彩笑著問,眼角的細紋變得生動。
易純搖頭,“是鄰居。”
阿彩陷入思考,不過沒思考出什麼結果,“鄰居啊。”
她這樣說,易純便反應過來,興許她見過王琴,沒準知道自己家的事情,比如當年王琴初次到廣州的場景。
易純更在意王琴當初把爛攤子推給姐姐的原因。
不過阿彩似乎不願跟她多說,沖她擺擺手,再次趕人走,說出跟上次一樣的話。
讓易純不要打擾她的生意。
從理發店離開後,易純遠遠看了眼那抹燈光,阿彩一瘸一拐的身影映在窗戶上,基因真的是很奇怪的東西,從氣質上來看,蔣域不像她,也不像蔣叔叔。
蔣域蹲在路邊,正跟一個小孩子玩彈珠,他比那孩子高出一大截,手法卻沒人家嫻熟。
易純站著看他一會後他才發現,看到她兩手空空,眉毛微微上挑,一副瞭然於胸的神態。
他比任何人都瞭解阿彩。
作為回報,他把手機借給易純,讓她打電話。
王麗華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她猝不及防落淚,溫熱的液體裹著潮濕的晚風,易純在那碗杏仁茶裡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在聞到阿彩身上的味道以後心裡一直有顆氣球上下飄動,裡面的氣體洩露,從她的內髒一直散到口腔,最後消失在廣州的風裡。
王麗華在那頭絮絮叨叨,說什麼她都聽不見,她沉浸在聲音裡,如同回到小時候躺在媽媽臂彎上的那一刻。
“要……好好聽他們的話啊。”
“不要想我。”
易純喉嚨被堵住,怎麼也說不出那個“好”字。
王麗華又問,他們對你好嗎。
易純依然沉默。
最後她說不要怪媽媽便掛了電話。
易純想是不是因為王麗華覺得她在這邊過得更好,大城市的繁華總好過小鄉村的安寧,粗鄙婦女帶出來的孩子還是粗鄙的,城市職工教育的孩子總是光鮮亮麗的。
王麗華一直有這種錯覺。
電話被結束通話以後,易純把手機還給蔣域,在她吸鼻涕換氣的時候,蔣域托腮問她多大了。
那時候易純十七歲,騙他說十八。
他不信,“89”
易純搖頭,“90。”
他低低笑出聲,“好,我知道了。”
等易純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笑開了,窩在椅子裡肩膀抖動,不算粗壯的手臂上有明顯的青筋,胳肢窩處露出一點並不茂密的黑色毛發,易純遲疑地移開了眼。
“易純,你真的很不會說謊。”
她很快看他一眼,他還在笑,剛才難受的情緒逐漸被另一種情緒佔據,說不上來,她只覺得輕松,猛地喘了一口氣的輕松。
那是易純第一次見到蔣域笑得那麼開朗,表情生動,跟剛才阿彩饒有興趣問自己跟蔣域關系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