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了頂鴨舌帽,帽簷壓住他的眉眼,露出流暢的鼻骨,等易純走近時他未抬頭,說:“來了。”
易純蹲在他面前,看他手指下的貓,問他怎麼知道是她。
他拍了拍貓的後背,那貓伶俐一閃便沒了蹤影,“鞋。”
易純低頭看了下腳上的鞋,這是媽媽去年買給她的,因為質量一般,所以有些地方微微炸皮,她窘迫地縮了縮腳,問這次要送什麼。
蔣域站起身,易純這才看到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平靜。
他拿起地上的東西,遞給她時她飛速看了一眼,裡面是一些現金。
或許易純驚詫的表情太突兀,蔣域平直的眉毛慢慢聚攏在一起,再慢慢展開,解釋說:“她需要錢。”
為什麼不直接轉給她?
他看出疑問,只說阿彩沒有銀行卡。
易純點頭接過,問他:“她不要怎麼辦?”
畢竟是錢。
蔣域半晌沒說話,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路旁有兩個小男孩在玩玻璃彈珠,他的目光跟隨上下跳動的彈珠移動,忽然笑了,轉頭跟易純說:“那便請你喝杏仁茶。”
她望著他上揚的嘴角,嘴角的淤青甚至還沒完全消下去,並不清楚他是否真心,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給阿彩錢。
不過那次是她多慮,阿彩對錢似乎痴迷。
易純憑記憶走到理發店時,阿彩正給一位客人洗頭發,她穿了件無袖的旗袍,露出來的手臂同蔣域一樣白,烏黑的發絲像長出來俏綠的嫩芽,整個人如同剛出籠的、熱氣騰騰的桃花糕。
她是漂亮的,易純一直知道。
轉頭看到易純時,阿彩表情立刻發生變化,眉頭一皺,讓易純坐在一旁等她,轉而繼續跟客人說笑。
理發店面積很小,狹窄悶熱,牆根一架搖搖晃晃的轉頭風扇,嘎吱嘎吱在響。
理發臺上堆滿修剪工具,斑駁的牆壁上貼有周傑倫和蔡依林的海報,吹風筒嗡嗡聲音響起時,易純看到那位客人伸向阿彩大腿的手。
阿彩大笑著拍掉,說了句“有孩子在呢。”
“你家孩子啊?”
“我姐姐家的。”
那客人打量易純一眼,沒什麼意味地轉開,他講普通話,並非本地人。
大概有五分鐘的時間,阿彩幫他洗好頭,他站起來後手快速在阿彩臀部摸了一下,像是顧忌旁邊矮小的女孩,欲言又止,最後要阿彩等他電話。
阿彩雙手環胸目送他離開,期間嘴邊的笑一直沒停過,等到那人走遠,她一高一低地過來,洩勁般坐在易純旁邊的沙發上,伸手從抽屜裡摸出來一根煙點上,側眼問這次又要送什麼。
她身上透著一股香,讓易純想起那袋壞在火車上的無花果。
易純小心翼翼地把錢給她,說:“蔣域給你的。”
她扯了下袋子,看到之後深吸一口煙,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知道了,你走吧。”
易純看到她肩膀上的紅色胎記,還有再豔麗的面容也掩蓋不住的憔悴,她好像一隻慢慢變癟的氣球。
易純猶豫著起身,阿彩抬頭看她,就著白水喝掉一把紅紅綠綠的藥後又吸一口煙,問她還有什麼事。
實則她不知道要說什麼,或者要打聽什麼,阿彩不好奇她的身份,也不過問蔣域的情況。
那雙蜘蛛網一樣的眼睛望向易純,最後,阿彩問她是蔣域什麼人。
“你們在拍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