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池眼瞼未抬。
女人幹脆坐到他身邊,大腿挨著他的褲子,輕輕摩擦。又突然用杯沿猛撞他的酒杯,嬌聲嗔道。
“怎麼不理人呀?”
江池終於抬眼,用看死物的眼神掠過她:“滾。”
“你t有病吧!”
女人大約沒受過這般冷落,惱羞成怒道。
“看得起你才請你喝酒,裝哪門子的清高。”
徐明箭步沖來隔開兩人。
“對不起,對不起美女。他就這毛病,裝得很,您別往心裡去。”
說完給女人擠眉弄眼,點了點自己的腦子做了個口型。
“他這兒受過刺激。”
“晦氣。”
女人睨了眼江池,冷哼一聲走了。
應付完女人,徐明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還沒坐下,另一頭突然響起玻璃爆裂的脆響。
動靜實在太大,所有人聞聲看去。
也包括江池。
五分鐘前,姜小小在走廊撞見卡座周念,幾乎是一瞬間,之前總總積怨一股腦湧上心頭。她返回吧臺,她抄起還在滴水的紮壺疾步上前。
“周念!”
待周念抬頭,整壺啤酒兜頭澆下。
酒液順著周念鎖骨流進衣領,鄭淵見狀立刻上前理論,誰料姜小小反手掄起紮壺就要往下砸,幸是鄭淵仗著身高優勢一把將紮壺奪下,這一幕被破門而入的趙樾撞見,誤以為姜小小被人推搡,於是上來就是一拳。
鄭淵捱了結結實實的一拳,踉蹌倒地,手裡的紮壺隨之猛然炸開。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瞬間將現場包圍,趙樾餘光掃到周念側臉的剎那,先是一愣,而後沒來由地驟然大笑,笑聲戛然而止,忽地沖著另一頭喊道。
“阿池,快過來看看誰來了。”
周念渾身血液凝固,倏地轉頭。目光隔著攢動人群,猝不及防撞進那雙如死水般沉寂無波的眼睛。
江池就坐在那兒,閃動的流光,八卦的私語,打探的眼神,周遭一切襯得他如石像般靜止。
他瘦了好多。
有那麼一瞬,周念覺得他就像條涸轍之魚,消沉,死寂,奄奄一息,在陽光曝曬下靜等死亡,偶爾攪動著泥水,做最後掙紮。
他僅抬了抬眸,又不動聲色地移開,就像不曾注意到她。
周念倉促扶起鄭淵。
“對不起,我一會兒跟你解釋。”
說完起身去尋江池的蹤影,他已經離開原位,周念快速掃了一圈,江池正推門而出。
她逆著狂歡的人潮擠開人群。
推開門,銀城的寒潮將她逼退半步。熙熙攘攘的馬路上,周念無措地徘徊在人群中。晃動的路燈下,她突然感到周圍的人都長著同一張臉,一張沒有五官的石膏臉,她要在這群人裡找那雙眼睛。無論它是如何的陰鷙或是憤怒,冷漠或是決絕,她都要找到他。
可逆行的人流如潮水,找不到江池這塊浮木,她彷彿要溺死在這人潮中,她有點慌亂,又無從找起。
可惜,最終她也沒找到。
她狼狽地站在原地,吸了口冷氣,寒風順著脖頸將原本濕漉的身體吹得越發陰冷。她猛地打了個激靈,氣息隨著失落的情緒緩緩吐出。
不遠處的黑色轎車上,江池坐在駕駛室,望著她的背影點了根煙,白色煙霧在車內彌散成紗幕,視線穿不透煙霧,等煙燃盡,人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