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和……
茶幾上堆著三個空瓶,其中一個橫臥著,瓶口時不時滴出一滴未喝完的酒。江池窩在沙發一角,左手握在酒瓶,另一隻手漫無目的地按著遙控器,按到不耐煩了把遙控器隨手扔向沙發。
頻道停在一個調解節目上,裡頭一對夫妻操著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對罵。緊接著,兩個人開始動手,調解員上前拉架,於是一群人莫名其妙地扭打起來。
淩亂的畫面,聒噪的聲音無一不讓江池感到煩躁,他剛拿起酒瓶倏然想到三瓶半是他的極限,他還想出去走走,於是把瓶子放在桌上回廁所洗了個澡。
夜間的銀城開始降溫,沒有太陽的炙烤,風也是溫柔的。江池沿著江邊漫無目的的行走,沿路沒有風馳電掣的急車,也沒有匆匆趕路的行人,除了江水拍岸的細聲,一切都很安靜。
褲兜裡的手機在震動,資訊是徐明發來的。
——餓不餓,要不要打包點吃的。
這話沒勾起食慾,反倒是勾出了煙癮,江池依靠著欄杆,點了根煙,試圖一點點消解掉煩躁的情緒。
有貨船從遠處駛來,鳴聲厚重。少年的目光追逐船隻由遠及近,在船上他彷彿看到了兒時的自己,那是他第一次離開小鳥島,他問父親為什麼要離開,父親說因為要賺錢,要賺很多很多的錢,要給媽媽買一個大房子。想到這,他竟不自覺的冷笑起來。
船隻將他的目光引到坡岸的臺階上。那裡枯坐著一個人,淺色褲腿濺滿墨色汙水,及肩的短發被江風吹亂。她揹著書包,雙手抱膝,腦袋抵在膝蓋上。好半晌,那人抬起頭,長長地舒了口氣,樣子狼狽又消沉。
在遇到周念之前,江池的生活中很少出現‘命運’、‘緣分’諸如此類的巧合。但這一秒,‘緣分’這個詞又一次驀然出現在他腦海。當真會有那麼一個人,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和自己擁有著相同的心緒。
銀江的水波連綿起伏,撞上江岸,複又回頭,綣著岸上的微光,像是一條條銀白色項鏈,閃閃熠熠。在周念毫無焦距的眼神裡形成無數個斑斕光點。
就這樣大腦放空了好一會兒,她才又嘆了口氣。趁四下無人,她很想罵幾句髒話發洩這糟糕的情緒,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被規訓成為一個安分守己,乖巧懂事的三好生。潛移默化地成為和張寧一樣,用說不說髒話,打不打架,成績好壞把人區分成三六九等的俗人。
她再一次拿出那本競賽資料,翻至書本末頁的空白處,把無處發洩的情緒灌注在筆尖,用最雋秀工整的字跡書寫憤怒。
真遺憾,樹了我這樣一個敵人。
“寫什麼?”
“……”
周念筆尖一頓,‘人’字的一撇劃過書頁,她默默把書本合上。
“沒寫什麼。”
江池挑起眉尾,大剌剌地坐在她下一個階梯上。
“沒寫什麼,需要像做賊一樣偷摸著來江邊寫?”
周念微抿唇。
“真沒寫什麼。”
“情書?”
有什麼文字比情書更難以示人,這是他下意識的想法,脫口而出的那秒根本沒有細究過她寫的情書會給誰,又寫點什麼。所以當周念直視他的眼睛,反問他‘你要看嗎’時,江池當即一怔。
她的眼睛好像永遠那麼亮。
又問:“你想看嗎?”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數秒,江池勾起唇角,漫不經心道:“看,為什麼不看。”
周念把書攤開,將那幾個字展露在他面前。
——真遺憾,樹了我這樣一個敵人。
意識到自己自作多情,江池本能地嗤了聲。他當然不知道這幾個字是寫給姜小小的。以為這是書呆子為了勉勵自己寫下的豪言壯語。覺得這種過分幼稚的行為有點可笑,又有點......可愛。
他轉移話題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周念實話實說:“心情不好吹吹風。”
“你呢?”
江池卻不誠實:“隨便走走。”
“喝過酒也會出來隨便走走?”
“……”
“你身上有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