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柯,外邊兒下雪了。”
“好看不?”
“許個願吧。”
“啥?”
“說說,你的新年願望。萬一實現了呢。”
邵柯歪頭想了想,然後笑:“願望不能告訴別人,不然就不靈了。”
王安妮看著燈下邵柯亮晶晶的眼睛,病房外隱約傳來電視節目的聒噪,窗外煙花的灰燼消弭在夜雪裡。大概不是不能告訴人,是他覺得實現不了吧。不能把希望不負責任地交出去,因為會變成失望。他們有一個共同的願望,可是如今卻不能實現了。
王安妮兩個膝蓋夾著邵柯右邊沒被支架包著的小短腿玩,換了個話題:“你還記得你三十歲的願望麼?”
“三十歲啊,我想想。”邵柯皺了皺眉頭,“不大記得了,不過肯定跟現在的很不一樣。”
王安妮淡笑,撓邵柯肚子上的疤玩:“有十年了吧。那年你三十歲,今年四十了。”
邵柯長舒一口氣:“嘿,還真是,有十年了。”
“邵柯,我跟你說。”
“說。”
“要擱我十年前,我打死都不會想我這輩子會跟你這樣的人結婚過日子。”
邵柯一聽急眼:“我怎麼你了我,招你惹你了?十年前你跟費兄弟在一起也不用這麼著嫌棄我吧。”
“別打岔別打岔。”王安妮擺擺手,“我是說吧,你就是那種‘你一小步,人類一大步’然後一不怎麼著就登月了還是成喬布斯了啥的,反正跟我這種賺個小錢就樂呵樂呵出門兒涮個鍋子的人不是一次元的。吶,就說剛才你不說你的願望吧,為啥呀?”
邵柯一噎:“我......”
“得了,別‘我’了。你記不記得咱倆頭一次吵架?”
“吵架?”邵柯頭搖成撥浪鼓。
“嘖,說你天才吧,光長腦子不長心眼兒。”王安妮上手一記栗子,“一三年,清明。我在高速上撞車了,然後你就救我去了,還傻不拉幾的在三環上兜圈子。第二天早上也不知道說道什麼呢反正就說我背地裡琢磨你一億哪兒來的,你不我就一管錢的,我一急眼就跑了。想起來了吧。”
“哦——”邵柯恍然大悟。
“對,就那次。你說咱倆為啥鬧別扭呀?”
邵柯說起來目光就黯淡下去:“我不該那麼說你。那天我其實特開心,你別看我開著車在三環上繞,讓我轉悠一輩子都行。你前一天晚上給我電話我特別高興,我覺得你有麻煩能想起我我就還不是個廢人,還能幫到你。我現在想想你好奇我有一億一點都不奇怪,我那段時間那麼頹廢,缺胳膊少腿兒的,連個正常人都算不上,你說擱誰誰不奇怪啊?可是越喜歡你吧,就越想你眼裡看見我閃光的樣子,所以你一質疑我就特著急,腦袋裡一糊塗嘴巴就不聽使喚,就......”
“說你虎吧你還真虎,你咋還沒整明白呢?”
邵柯懵懂:“啊?”
“你就說吧,你也別說你的願望是什麼,你就說你的願望裡都有誰?”
邵柯更懵了:“願望?誰?”
“舉個栗子,如果你的願望可以用一個畫面體現,這個畫面裡都有誰?”
邵柯聞言安靜下來,慢慢陷入了遐想。
王安妮急性子上火:“我幫你說吧。你的願望裡有你,有我,還有邵墨清和邵墨汐那兩個小崽子,是不是?”
邵柯呆萌地點點頭。
“你在四十歲這一年的願望不就是重新站起來,站在你的家人面前麼?”
邵柯呆住,轉而又一陣黯然。
“邵柯你知道咱倆那天為什麼吵架麼?因為你想,你想身騎白馬光芒萬丈地來到你喜歡的姑娘面前,你想讓她看到你功成名就,英俊瀟灑,手握一億讓她衣食無憂。可是那一刻你卻除了手握一億什麼都沒有了,你覺得你沒有辦法解釋,一個短板的出現讓你失去了所有的驕傲,你在生氣,在跟自己生氣。可是邵柯,我們跟你是不一樣的,三十歲以前的你的人生嚴絲合縫的完美無敵,你擁有著非同凡人的智力,你便有著改天換地的使命和命運,你是那種如果不登月就會摧毀整艘宇宙飛船的人。可是我們不是。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如今的生活,可是你在我面前是真實的,你是我的丈夫,我丈夫就是造個宇宙飛船的輪子我都喜歡,我都為他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