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來,這些天在營地裡成日燒火煮飯,漿洗衣服,還要幹一些力氣活,長了滿手血泡來不及處理。方才滑落山坡時,為了自救,她拼命抓住一棵小樹,樹皮粗糙,將血泡都刺破了。
“我沒事,不疼。”她聲音很輕,固執地說,“我要先找到阿姐。”
衛栩緊抿薄唇,眸光冷冽,迅速調轉馬頭帶她下山。
徐妙宜被他死死按在懷裡,察覺到他在飛快趕路,漸漸收住眼淚,努力平複心緒。
現在還在打仗,他身為叛軍斥候,不計前嫌答應幫她救人已是萬幸,她理應表達感激,好好地安撫他才是,不能繼續胡攪蠻纏惹他厭煩。
轉念又寬慰自己,跟著他比跟著衛三郎要好,至少他沒有什麼淩虐癖好。
約莫兩刻鐘後,戰馬在郡守府前停下,衛栩將她抱下馬背,“閉上眼。”
徐妙宜依言照做,聞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忽然明白過來。
他不想讓她看見屍首。
府中全是被殲滅的朝廷軍,橫七豎八躺了一地,死狀慘烈,尚來不及處理。
衛栩抱著她找了處幹淨屋舍,輕輕把她放到羅漢床上,而後便轉身出去了。
徐妙宜睜開眼打量四周,這間屋子應是用來待客的廂房,佈置整潔,一塵不染。
她不知道他去了何處,猜想他或許先去和上峰複命去了,暫時把自己安置在這裡,晚點再回來。
驀地,掌心火辣辣疼了起來,拉回她的思緒。
徐妙宜下床往外走去,想問外頭的兵士討點藥,打聽打聽李大夫的情況。
雙足剛落地,郎君推開房門走了進來,面上和手上的血跡已經清洗幹淨,那件被血染透的披風也換了下來。
衛栩眸光沉冷,“去哪裡?”
“五郎,我不走。”徐妙宜乖乖坐回床邊,啞聲問他,“跟我一起的郎中,他也來了嗎?我想看看他。”
“來了,他沒事。”
郎君步步逼近,高大身影將她籠罩。
她忍不住瑟縮著往後退了退,鴉睫輕顫,纖弱十指揪住被衾,“你現在有時間嗎?”
“沒什麼時間。”衛栩嗓音冷淡。
沒時間,那他定然不會顧及她的感受了,徐妙宜小聲央求,“等晚上,晚上好不好?”
阿姐和裴言還未找到,她實在沒有心情應付他。
聞言,衛栩牽了牽唇角,半跪在她面前,“把手給我。”
原來是要幫她處理手傷,徐妙宜稍稍鬆了口氣,將柔荑遞給了他,心虛地垂下頭,“你左肩的傷……”
她那時著急擺脫他回家,用盡力氣刺穿了他的肩膀,那處連著筋骨,多半是會留下後遺症的。
衛栩卻說:“待會兒有點疼,你忍一忍。”
藥酒傾灑上去,掌心如針紮火燒般疼痛,徐妙宜忍不住顰眉,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眸中漫上水意。
他究竟是否計較那一刀,又是否真的會幫自己救回阿姐他們呢?
衛栩撒上藥粉,替她包紮好雙手,抬起琉璃瞳,望見小娘子淚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