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
衛栩進去時,徐妙宜已經將臉頰沾染的蛇血擦拭幹淨。
小娘子容色沉靜,望著他映在銅鏡中的影子,“我無意弄濕郎君的裘衣,待明日漿洗曬幹,再還給郎君。”
衛栩卻道:“你方才見到的姑娘名喚陳茵,是這座山谷谷主的獨女,她平素最愛搞這些捉弄人的把戲。”
方才的事,對徐妙宜來說的確是場無妄之災,若不是他及時趕到,那條水蛇肯定要將她嚇暈過去。
萬一她溺死在溫泉池中,陳茵如何擔待得起?
心中浮起這個念頭後,衛栩眸光一沉,只覺陳茵這個嬌蠻討厭的小女郎,實在麻煩。
陳茵自幼喪母,被父親寵成天不怕地不怕的刁鑽性子,後來陳谷主想立規矩也來不及了。
三年前,他第一次隨孫大夫來萬春谷,不知怎的,陳茵對他生出興趣,也是悄悄往他房間裡放蛇,裝成幫他驅蛇,想套近乎。
然而他沒給陳茵機會,直接挑起那些蛇扔到她腳下,用橫刀指著她,陳茵嚇得花容失色,逃之不及。
此後他又來過兩次,陳茵都是客客氣氣以禮相待,不過她從不喚他五爺,而是隨衛珩的輩分喚他阿兄,有時也會叫她五哥,彷彿這樣就能顯得更親密些。
這些舊事,沒有必要與徐妙宜解釋。
念及她今日受了驚嚇,衛栩沉聲開口:“你若覺得不舒服,我請孫叔過來幫你診脈。”
“我沒事。”徐妙宜搖頭,“我有一事,想請教郎君,若將來陳姑娘還來捉弄我,郎君希望我怎麼應對呢?”
在後院溫泉池旁,不過寥寥幾語,她就聽出了這位陳姑娘言語間的譏諷與醋意,偏偏衛栩還要當面護著自己,惹惱了陳姑娘。
胡商來這裡定是為了求藥治病,他說陳茵姑娘是谷主之女,既有求於他的父親,那總要給陳姑娘留幾分薄面,她不可能像在定州時裝成他的侍女,故意教人誤會。
所以,徐妙宜想試探下他的心意。
“郎君身患怪疾,想來不為人所知,肯定不會希望陳姑娘發現我的真實身份。而您又需要陳谷主相助,故而,應當也不希望陳姑娘痴纏您,對我暴露過多敵意,傷及我的性命。”
“您認為,我應該怎麼和陳姑娘打交道呢?”
男人大馬金刀坐在圈椅上,挑了挑唇角,“你想讓我護著你?讓陳茵莫要再來尋你麻煩?”
徐妙宜輕輕點頭,這裡人生地不熟,她的確需要胡商庇佑。
“你乖乖待在客房,她不敢來尋你麻煩。”衛栩話鋒一轉,“我亦好奇,你不過短短一面便推測出我與陳茵父親的關系,心思如此縝密,可有猜出我的真實身份。”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懷疑起她了?
徐妙宜陡然慌了神,她雖從未相信過胡商是什麼珠寶商人,但也不敢猜測他的真實身份,這趟行程下來,她知道的秘密已經夠多了,若再主動刺探,只怕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男人肆意將手搭在圈椅扶手,居高臨下俯看小娘子,唇邊笑意漸漸變冷。
那種熟悉的威壓感又回來了,徐妙宜被迫低頭避開他的視線,柔聲說,“郭大哥和我說過,郎君是在西境做生意的珠寶商。我從未懷疑過郎君,更不敢懷疑郎君,您對我有救命之恩。”
衛栩心道,分明一派胡言。
不過好在她常年抱病,從不在洛京行走交際,否則見到這胡漢混血的琉璃瞳色,極有可能猜出他就是鎮北侯。
到那時,他就算有一萬種方法讓她閉嘴,也只能將她殺了,畢竟唯有死人才不會透露秘密。
“救命之恩。”衛栩低笑,“那你可想好了如何償還恩情?”
徐妙宜定住心神,“我會乖乖配合孫大夫服藥,早日為郎君放血做藥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