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歸本不想答應他們的請求,畢竟他已經賺了足夠的錢,能支撐他浪好長一段時間了。
但賴不住女人的軟磨硬泡與聲淚俱下的哭訴,秦歸終究還是答應了再替他們做一個機器人。
這一次機器人代表的,是他們的兒子。
一個有著深灰色眼睛,極白面板的男孩子。
“秦博士,我們兒子的眼睛…是灰色的。”當秦歸問這對夫婦有什麼特別的要求時,女人訕訕開了口,語氣裡帶著一絲哭腔。
她像是承受不住兒子離開的打擊,即便已經過去了許多天,但在提起兒子的時候眼底依舊會泛紅。
當時秦歸聽到這個請求時愣了愣,隨即心裡浮上一絲怪異。
深灰色嗎?他在心裡描摹著這樣的一種顏色,想到了陰天的雲。
真是一雙特別的眼睛。
等到秦歸回到實驗室,這對夫婦和十三號都已經走了。床上僅僅只剩下了一張薄薄的紙片,上面寫著:謝謝您,孩子我們已經帶走了。剩下的錢我會轉到您的賬戶上。
秦歸盯著紙片,半晌沒出聲。
從窗戶裡鑽進的風打在他的臉上,撩起了一縷碎發,緊接著頭發又隨著不安分的風蓋到了眼睛上。
秦歸伸手講頭發往旁邊輕輕一撩,卻意外發現紙片的背面還有字。
他放下理頭發的手,將手覆到了紙片上,慢慢地將紙片翻過來,卻發現僅僅只有兩個黑色的漢字——姜放。
他的名字嗎?秦歸盯著那兩個字,眉頭不可察覺地擰了一下。
很好聽,而且,似曾相識。
——
姜放很小便知道自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
他從來不被允許離開這個房間一步,只能每日從爬滿綠色植物的視窗向外看。
母親給他帶來了很多很多的書,空閑的時候便指著書上的圖和字教姜放去認。
雖然這扇窗除了小小的一片天和窄窄的一條馬路以及院子以外,什麼都無法帶給他。
但這並不妨礙他想象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比如說,院子裡的玫瑰花開了,姜放能想到他曾經見到過的,在遙遠天幕上垂著的紅日。
再比如說,門前的馬路上有牽著父母手的孩子走過,姜放能想到接下來他們要去書上寫到過的遊樂園,裡面有會轉的旋轉木馬和美味的冰淇淋。
幸好他的父母沒有把他的臥室移到對著紅色圍牆那一面的房間,不然他很有可能被悶死在這座別墅裡。
只可惜隨著年齡的長大,姜放越發明白自己的與眾不同。
他從書中讀到了太多太多的東西,而這些事物中,絕大部分都是他從未親眼見過的。
他只能終日待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小房間裡,伴著他的書
他對生活的不滿也一點一點累積起來,沉進他的心裡。
更令他無法忍受的是每日都必須喝的苦得令他想嘔吐的藥品。
即使他無數次把藥碗扔在地上,濺起的滾燙的湯汁落得到處都是,他的母親也總是會在半個小時後再端來一碗同樣的藥。
他的抗拒從來得不到回應,像拼盡全力打出的一拳最終落在了棉花上。
長久的禁錮與不見天日令他的膚色成了病態的白,也一日日往他的心上,身體上加著壓。
大腦裡橫沖直撞的野獸每日撓得他心口疼,他覺得自己喘不上氣來了。
他的脾氣也越來越極端和捉摸不透,他幾乎是仇視地看待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