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女人。
女人什麼也沒有做錯,我還是想當女人。
上帝沉默了半晌,然後我又來到了人間。
我變成了18歲剛剛結束高考的高中生。
考完最後一科,我和玩得最好的三個閨蜜準備開一場深夜party,紀念一下這苦逼的三年高中生活。
我們來到一家坐滿人的燒烤店。即使已經淩晨兩點,但整條街都還算是燈火通明。
初夏的風尚且不算炎熱,我們吃了些烤串,彼此笑著灌了幾杯啤酒。
幾個大男人圍坐在我們前面的一張桌子上,酒後的汙言穢語很大聲地灌進了我們的耳朵,許多不入流的黃色笑話從他們的口中說出,他們邊說還邊扭過頭來對著我們發出兩聲惡心的笑。
很快,他們其中一個人向我們走了過來。
男人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的眉心突突地跳,酒精全都湧上我的腦門,風一吹就醒了大半。
閨蜜早就被他們的汙言穢語氣得渾身發抖,她顫抖著手,拎起啤酒瓶往男人頭上砸了過去。
此後場面混亂得一發不可收拾。
我被人踢倒在地,好像又有凳子砸在我的頭上,又好像有玻璃劃破了我的臉。
我剛想伸手抱住我的頭,又有一腳踹到了我的肚子上。我被人揪起來又扔下去,一會趴在地上一會又撞在桌角上。
我在眼前的一片晃動中看見有人想沖上來又被攔住,看見很多個肥頭大耳的男人魑魅魍魎一樣擠在周圍。
我感覺我被人從臺階上扔了下去,感覺我的臉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因碰撞而飛起的灰塵模糊了我的眼睛,飛進我的口腔,吐也吐不出來,吞也吞不進去。
我像個棉絮做的洋娃娃,在他們手中被扔來扔去。
我甚至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只是木然地聽見各種各樣的東西砸在人體身上的悶響。
我第三次被揪起頭發,拖行在地面上。
沒有人來攔,我只看見他們舉起手機,對準了我。
我忽然就很困惑。
女人漂亮的頭發,不是應該綁上漂亮的頭繩,再由她們的愛人為她們別上一支漂亮的發夾嗎?女人的頭發什麼時候變成了男人用來拖拽女人軀體的工具。
我想起了很多東西。
在第一次來到天堂前,我就是個女人。
青春期因為發育被男生嘲笑成坦克,工作時走在路上被人莫名其妙地摸了胸,走在路上被人開車搶了脖子上的項鏈,在單元樓的樓梯上遇見握了把刀的搶劫犯,最後在夜市為了躲避男人的調戲報了警,被氣急敗壞的男人連著砍了十幾刀,死在血泊裡。
後來我忘掉了所有的事情,來到了天堂。
血流進了我的眼睛,我在一片紅色裡看見了上帝。
上帝問我說,下次你還要當女人嗎?
我沒有回話。
這一次,我選擇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