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梓在萬籟俱靜中開口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孔明燈要和愛的人一起看。”
瞬息之間,楚梓來到了他跟前。莊山堂猝不及防,下一面就感到唇邊傳來柔軟的觸感。
莊山堂緩緩睜大了眼,一雙幹淨又沉靜的眼睛撞進了他的目光。
一如初見。
“我,唉。反正你知道了吧。”楚梓說話時熱氣漫上莊山堂頸側。直到此時,莊山堂才才明白了那數次沒由來的燥熱是因何而起。
他也早已暗生情愫。
兩個月後,楚梓的劍法已然爐火純青。
雖不敵莊山堂,但在江湖上絕對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天賦異稟再加上莊山堂的指導,這自然是水到渠成。
直到他們迎面撞上一眾浩浩蕩蕩的人馬。
完全不用看,閉著眼莊山堂都知道來者何人——無非又是來奪劍的門派。
只不過這次的架勢格外大。江湖上能叫得上名字的人物幾乎都到齊了。
楚梓看著話本裡描繪的大英雄一個接一個出場,卻再也沒了敬佩之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鄙夷。
他們對自己的惡劣行徑心知肚明,卻偏偏要給自己安上一個冠名堂皇的理由,把自己塑造成懲惡揚善的英雄,自欺欺人,自我歌頌。
“連空何在?此等仙劍,怎可收於你一人手中?莊山堂!速速將仙劍拿來,將它鎮在天子腳下才是正道!你若是用它為非作歹,定然不得好死!”站在最前面的男子一襲華貴衣袍,舉止投足間有種令人忌憚的威壓。
他一發話,有如一石掀起千層浪,眾人紛紛開口,義憤填膺。
莊山堂冷哼一聲:“仙劍?我看到了你們手中,它就會變成一把真正的魔劍!你們會用它做什麼?無非是借它滿足一己私慾,再冠上個‘天下第一’的虛假名號罷了。”
“莊山堂,你速速就擒,莫在這裡信口雌黃,滿口胡言!”男子惱羞成怒,有些氣急敗壞道。
楚梓不知不覺中又往莊山堂身側邁了一步,下意識地擺出了防禦的之態,隨時準備護住莊山堂。
莊山堂對楚梓安撫性地笑了笑,示意他放輕松。
接著莊山堂又往前邁出一步,圍著他的眾人紛紛後退,警惕地看著他的動作。
莊山堂輕笑一聲,不再多言。他伸手向腰側探去,撫上雪白的劍柄,猛地將連空拔出。
眾人被凜冽的劍氣逼得後退數步,恐懼在腦海裡警鈴大作,但他們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柄雪白的劍,腦海裡不約而同地出現了一個念頭:這就是連空!
他們的眼底閃過瘋狂的神色,這可是集天地靈力的仙劍。
只要得到它,我便是天下第一。
眾人不知是礙於領頭人的威壓還是莊山堂的氣勢,沒有人動作,但在每個人的眼裡都能看見嗜血的瘋狂。
莊山堂輕笑一聲,立馬迎來眾人戒備的目光。在數道目光下下,莊山堂猛地將連空往地上一立,使盡全身功力往下一折。
連空發出巨大的悲鳴,在眾人虎視眈眈的目光中碎成了無數段。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莊山堂身側的楚梓。
連空斷掉時捲起了一場刺骨的風雪,席捲過眾人,揚起千萬雪花。這雪花不再晶瑩柔軟,而是片片堅硬如鋼,在眾人裸露的面板上刮出無數血痕。雪花過處,竹葉紛揚而落,青與白相間而下,墜上莊山堂的發尾。
自此之後,世間再無天下第一。
莊山堂和楚梓在湖邊搭了一間小小的木屋,打算在此定居。
他們依舊幫劉大爺趕羊,幫何姑娘播種,幫李大娘找貓。
再沒人知道這裡住著兩個曾經的天下第一,也是江湖上唯二兩個不想當天下第一的天下第一。
直到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