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上的傷痕可以癒合,可是心靈上的永遠不能吧。
你走掉以後,我開始無數次回憶你對我說過的話。
就像很多的年輕人一樣,你有一個遙遠但並不是不能實現的夢想,便是去西藏。
你說西藏有你畫裡的雪山,綿延不絕,高大巍峨,無數登山者為了信仰前往。
你說那些各色的經幡,你早年在相片裡見過,隨著風飄揚的樣子被定格。
你神往那片土地,聖潔的,充滿信仰的。
可是你再也沒有機會了。
於是高考之後我去了一次西藏。
西藏當真到處都是經幡,山腰上,山頂上,每一處我能見到的地方,都有翻飛的經幡。以前藏族人大都不認識藏文,早年的經書也大都是梵文,便也念不出經書。
於是有人在經幡上寫滿經文,風吹一次,便是誦經一次,也是為掛上經幡的人,為天下祈福一次。
拉薩已然沒有了早年的荒蕪。
曾經貧窮遍地的土地,湧入了越來越多人口。一棟一棟樓房生長起來,像植物反著長的根,對著藍天。
這裡唯一沒有變的是信仰,你難以割捨的,純粹的信仰。
八廓街上磕長頭的人絡繹不絕,一路走進大昭寺。
無數朝拜的信徒,黝黑的面龐,眼睛裡卻燃燒著兩團火。寺廟沒有香火,藏傳佛教不點香,只有長明著的酥油燈。不少信徒捧著碗,碗裡盛著酥油,為他們的信仰添一份心意。
各種面值的紙幣被塞進廟宇的各個角落,佛像前玻璃沒封嚴的縫隙,被各種零錢塞滿了。
導遊說,這裡的香火錢都很隨意,甚至功德箱都只是一個紙箱子,大敞開著,可以換錢。比如你投進一百,可以自己找回九十,用十元作香火錢。
我從未在內地聽聞過這些,只覺得新奇。香油的味道非常濃鬱,整個殿堂即便沒點香,卻也像是香火繚繞。老一點的藏族人轉著轉經筒,口裡念著六字真言,從我面前經過。
太難寫了,也只是音譯。你知道的罷,你小學時合唱團排演歌曲,開頭便是這六個音。
好像無數人摩肩接踵,我不經意抬頭,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藏族女孩闖進我的視線。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可能一秒都沒有的對視,卻像歷經了滄海桑田。她的眼睛如此澄澈,我不覺摒住了呼吸。
短暫的相遇,隨即又被人流擠開。我和她越離越遠。朝聖者和遊客走的兩個通道。於她而言,我只是個轉頭便會被忘記的人。普通的外地遊客,穿著廉價的襯衣,跟著導遊急匆匆淹沒在人海裡。
可是我無法忘記她,忘記她長長的頭發,還有繁複的藏裝,與她手中虔誠握著的紙幣。
可惜我運氣不好。
你走了,但是我的日子只能繼續過下去。我本來想停下來等你,可是時間總是推著我往前走。
高考出分,填報志願。待一切塵埃落定,我才能夠動身。所以我到西藏是雨季,我沒能看見雪山。
雨季的雪山總是雲霧繚繞,讓人窺不見真容。
拉薩城四面都是山,光禿禿的,連植物都不曾生長,處處仰望。看雪山只能離開拉薩。
離開拉薩城,藍天白雲轉瞬褪了個幹淨,霧濛濛,雨綿綿。
我沒能看到羊卓雍錯的好風景。三大聖湖之一,我想如果是你來這裡,你最想看的一定也是羊湖吧。
可惜剛一下車便是轉大的雨點,砸在人身上有點疼。海拔也太高,和寫著“羊卓雍錯”的石頭拍了照,馬上就開始頭暈,在雨裡更是呼吸不上來。
好一陣子,霧氣終於散開了一點,羊湖如夢如幻浮現在眼前。
寶藍色的,如此寬,如此長,像繫住大山的飄帶。我們能見的只有一隅,但大霧過來遮了個幹淨,連一隅都無法看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