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吳明和姬遷到平越洞府前,等待緊閉大門的開啟。差不多到任唯說的時間,應該要不了多久,她、唐夢柳,就會和冉元澤出來。
吳明趴桶邊上,頭頂茂盛枝葉沙沙作響,鳥雀啾鳴之音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好大一片空地,只有她和姬遷兩個人。
“奇怪。”她眯著眼,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他說話,“師姐怎麼還沒來?要是錯過師兄出來可不好了。”
“我問問師姨,或許她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通訊符紙上雲紋流光閃過,與此同時吳明身後陰影裡的地方突然變亮,她眉頭一跳,回頭望去,果然,平越靜靜佇立,表情無喜無悲,氣息收得極好,和樹木融為一體。
見吳明望來,她動動嘴唇,聲音微不可聞,“師妹。”
“師姐來多久了?”
“約莫一個時辰。”
“這麼久。”吳明驚道,“你就什麼都沒做,一直在這站著嗎?”
平越先是搖頭,再停頓,回憶起什麼,遲疑地點頭,黑發上有凝結的霜露。
吳明問:“你在擔心師兄嗎?”
寂靜。
如同與世隔絕,風停,空氣不流通,相距很近的樹葉聲和鳥鳴消失。
平越握成拳的手鬆開,垂落在身體兩側,她低聲說:“我沒法不擔心。”
“師姐……”
“不僅僅是小唯能否成功。若是失敗,無非和之前情況一樣而已。他沉睡,我守著他。但若是成功了。”
平越同手同腳,姿勢怪異地走出幾步,站在陽光下,臉色慘白,嘴唇上有緊緊咬過的血痕。
“師妹,我不知道我該怎麼面對他。這太難了。他醒了,看到我是高興還是傷心?我看到他,是應該用什麼表情對待他?他會不會不想看到我?我是不是該離開這裡?從此以後他在門派中,我在外面,逢年過節,我再回來一趟。短短地見一面,匆匆地離開——”
“師姐!”吳明打斷道,“你在想什麼啊!”
黑發落於臉頰兩側,遮住平越的眼睛。她朝下看,好像上面隨處可見的雜草野花有過人的吸引力,半刻不抬頭。
能拼盡全力不惜性命去救他,仍然會在即將面對他的時候感到膽怯。
“都是我的錯。”她說,“如果我當時不和他發生關系,或者更注意一些……”
“師姐!你錯了!都是我的錯!”吳明大怒道,“我不死,你們就不會借酒消愁!也不至於搞到床上去!”
“不是這樣——”
“都是夢柳的錯!要是她能早點反抗魔姬,早點幹掉她或者把她看好!魔姬也不至於會看到師兄強擄他走!別人都有錯!阿遷!”
姬遷道:“是的師姨。我和師伯關系要好,卻沒能發現他的心思,沒能制止他離開。都是我的錯。”
“還有小唯,她明明買了那麼多書本畫冊,怎麼都不分給師兄幾本,讓他多看看書中人物的情感糾葛愛恨情仇,平息自己的傷痛。都是小唯的錯!”
“啊?”
一道不屬於她們其中任何一人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任唯和唐夢柳攙扶著冉元澤,三人並排而站,看樣子是剛走出來。
任唯一隻手指著自己,疑惑道:“什麼都是我的錯?”
世界再次安靜。
正中間的冉元澤輕咳,他不太適應新的身體,腿軟腰痠,全身如由棉花製成的,軟軟地要往下掉,散落成一灘順水流走的羽毛。他盡力讓自己站穩,先誇贊姬遷修為更上一層樓,再對吳明說,看到師妹這麼有活力,為兄心甚慰。最後目光停在平越身上。
她已經抬起頭,平視前方。
冉元澤眼眸含笑,溫和道:“師姐,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