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掉瀑布之前
屋門很輕地關上,吳明站在門板邊,只覺腦海中出現了霧氣,不斷漫延擴大。她疲憊地晃了晃腦袋,決心先不去想閻海瑛和杭如松會說些什麼,扭頭往旁邊的房間走。
她推開門,躺在床上,蓋上被子,眼睛一閉,就要睡著。姬遷非常自然地跟上進來,就如同這是為他準備的一樣,脫下外衣,動作輕巧,和吳明一起躺著。
五分鐘後,吳明噌地坐起。
她的眼睛在黑暗裡簡直要發光。
“她到底是要幹嘛?”
“閻海瑛?”
吳明好像沒有聽到姬遷的話,又好像聽到了,只是沒有搭理他,自顧自地往下說:“她身上的問題太多了。小唯是閻年的話,我們救小唯也是救她的女兒,歷史上閻海瑛和閻年的關系很好,母慈女孝,我們有同一個目的,她要隱藏身份,我能理解,但她為什麼不願意直接說答案?”
“或許,她有難處。”姬遷跟著坐了起來,側過臉看吳明。
“她一定有問題。我現在還在思考另一件事,閻海瑛真的是閻海瑛嗎?會不會,在以前,有相同的事情在另一個人身上發生,那個人死了,而蘇醒過來的閻海瑛佔據她的身體,代替了她活下去。如果我猜對了,明天我們和她一起去毀掉瀑布的話,會不會讓小唯的靈魂直接消失,閻年徹底佔據身體。我們相信閻海瑛的話,究竟是在救小唯,還是在害小唯?”
姬遷搖了搖頭,說:“我不這麼認為。她的身份被你發現後的那些話,我覺得是真的。”
“為什麼?”
姬遷說:“因為她看起來,其實並沒有那麼想活。”
揮之不去的寥落,縈繞周身的寂寞,還有姬遷十分熟悉的神情——他明白為什麼熟悉。
這樣的表情曾在他自己臉上出現過,在吳明的命牌破碎的時候。
吳明問:“理由?”
姬遷想了想,說:“男人的直覺。”
吳明竟然無言以對。
她直直地往後倒,扯被子想把自己從頭到腳蒙起來。扯到一半,忽然扯不動,扭頭一看,那截被姬遷壓著。
姬遷啊……
吳明又噌地一下坐起,“你是什麼時候來的啊!”
姬遷淡定且自然地說:“我一直都在啊。”
總之第二天,吳明是和姬遷一起從屋裡出來的。
她去敲杭如松的門,杭如松醒著,且看起來已經等了她多時,對她點點頭:“前輩。”
“閻海瑛在哪?”
杭如松瑟縮了一下,他還是不習慣聽到君主的名字被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出來,“陛下在湖中,我們過去吧。”
吳明邊走邊問:“昨晚你們聊了什麼?”
杭如松道:“陛下問我,覺得現在怎麼樣?我說我只醒來了一小會,沒有過多體驗這個世界,無法回答陛下。”
“然後呢?”
“陛下讓我說一路上的見聞,不論是什麼都可以。我便把我從書中讀到的都告訴了她。不過……那些書陛下都看過了。”
“你們就聊了一晚上的書嗎?”
“沒,陛下聽了幾本書的內容後,便讓我好好休息,離開了。”
這座宅子在白天,顯露出夜間所沒有的氣派。屋簷交錯,青磚紅瓦,草木錯落有致。杭如松帶領吳明姬遷穿過走廊,頭頂就從房梁變成天空。再經過一道彎彎曲曲的迴廊,繞過假山,眼前豁然開朗。
出現在三人眼前的是一面湖,微風吹起漣漪,晨光下,波光粼粼。湖中心的亭子裡,閻海瑛正在那裡。
背靠柱子,頭顱低垂,背影透露出萎靡不振,正當吳明以為她一晚上沒睡時,閻海瑛聽到動靜,轉過來面對她們,只見她的臉上容光煥發,整個人顯得異常亢奮。
“你們來了。”閻海瑛說,“準備好了嗎?”
吳明說:“一切就緒,請問陛下如何計劃?”
閻海瑛招手,讓她們過來,圍著亭子中的石桌。上面有一張攤開的圖紙,橫平豎直,中心有一山和瀑布,吳明認出來,是雲豐州的平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