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額前落下一吻,隨即不帶任何呷意,扶她起身,將她亂了的衣襟上,那些褶皺撫平。
“有什麼事你要說,不許瞞著我。”
虞明窈心頭掠過一絲不安。
裴尚面目溫柔,眸中罕見閃過一絲憂傷。
“真的沒甚。”
他只唯願她一生順遂安寧。
謝濯光眼前黑了半晌,當感知一點點回歸,他終於想起來了!
關於這一切,全都想起來了!
如若不是那場高燒,他不會拖到這時,應早就想起來了。
上次自己病重,虞明窈去探望,那些上一世的記憶,就已經從腦中浮現了出來。
只是奈何緣淺,燒退了,他什麼都忘了。
他的卿卿,臨別時那雙含淚的眸,在謝濯光腦中一直徘徊不去。
都兩世了,他才終於明白她的心意。
主動放棄這段夫妻情分的,不是虞明窈,是他自己。如若不然,她和裴尚的婚事,應當早就訂下了,而不會拖了近一月。
板上釘釘的事,拖了那麼久,那時她一定壓力很大吧?
外祖母是個看著性子溫和,但很有原則的人,想必會斥她吧?
還有裴府那些勢利眼,如果裴府一直是裴尚娘親當家,自己其實一丁點也不擔心。但李氏目光短淺,又愚笨。
虞明窈那能說閨房秘事的手帕交——裴玉珠,也不是個心思正的人。
謝濯光一想到這些,面上就不自覺帶上苦意。
他也不知,他和虞明窈,天生一對的佳偶,怎麼就走到那般面和心不和、同床異夢的地步?
那時她小小年紀,那般可憐,明明是個張揚至極、明豔大方的性子,卻偏偏日日像鵪鶉似的,縮在裴碧珠身後。
她心地純善,平日裡就是路邊有個吃不上飯的乞兒,都要難受半天,在裴府那群人精裡,怎麼會過得好呢?
謝濯光還是不認為,當時明知裡面有藥,他喝下那碗茶有錯。
不是自己,就會是旁人。
他能護她,重她,旁人不行。
只有在自己的精心呵護、澆灌下,她才能一點點露出獠牙,才敢對人趾高氣揚,才會狐假虎威。
一身縞素縱然讓她看上去含羞帶俏,那樣寡淡、又小白花的色,不適合她。
她是嬌豔的秋海棠,是貴氣逼人的牡丹,才不是小家子氣的野花雜草。
他用了很久,才將她一點點培育,是造化弄人,他弄丟了他的愛人。
“咚咚——”
謝濯光陷入回憶中,不知過了多久,艙門處傳來一陣叩門聲。
那聲,不疾不徐,很是規律。
能聽得出叩門之人,內心很是平靜。
謝濯光這時,卻不受控制地嘴角上揚,一個滿是苦意的笑,在他清俊秀麗的面容上閃過。
他知,有人要來算賬了。
可當時沒恢複記憶的自己,能怎麼辦呢?
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人,被其他男子強勢侵襲、佔有,一點點予她人間最歡愉的事?
謝濯光自認為,自己就算再如何大度,都做不出將愛妻拱手讓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