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是個無情無義之人,六郎應該不是第一日才知吧?不過你放心,待到清明,我定會帶著孩兒,來給你掃墓。你不喜裴尚,我就不讓他跟來了。反正我日日都會同他一起,直至白頭。”
這話一出,先前還平靜的謝濯光,一下呼吸不暢,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悶嗽了半晌,一陣驚天的幹嘔巨咳之後,一口黑血從他口中噴湧而出。
虞明窈的衣裙上,染上好些星星點點的血漬。
程青許是一直候在不遠處,一聽到這動靜,立馬敲門,不待她應允,闖了進來。
待他來到床邊時,看到的就是虞明窈,不慌不忙,慢悠悠從袖口扯出一條青色繡竹紋的錦帕,揩著謝濯光嘴角沁出的烏青色汙血。
程青記得先前太醫說過,若是淤血吐出來了,許還有救。
他一想到這,一時間大喜過望,忙轉身就欲去拿牌子尋太醫。
“稍等片刻吧。”
虞明窈透著倦意的話語傳來,程青止住腳步。
見虞明窈將沾了汙血的手帕,往自己世子爺手中一塞,隨即淡淡開口:“若是他日後問起,就只說我來過了,其他的,不要多言。”
那雙如謝濯光一般冷情冰冷的眸,直直射向他。
程青不自覺垂下頭,點頭稱是,如他在謝濯光面前一樣。
虞明窈走出半晌,程青還是想不明白,為何兩人都要這般,明明心裡都有對方,卻一絲口風都不想露,也不許旁人說。
天地悠悠,坐在謝國公府的車架裡,她久違感到寧靜安然。
她坐的不是謝濯光平日裡專用的那輛,而是霽竹軒平日裡備著送客的。上面沒有任何謝國公府的印記。
謝濯光平日除了裴尚,也沒有其他交際。
裴尚甚少來謝濯光這,就算偶然來了,要麼騎馬,要麼與謝濯光同車,或坐自己府裡的馬車。
他那人,愛享受慣了,自然車架也是一樣,什麼都往最舒適上裝潢。開銷走的,也是裴府大房的私賬。
甄夫人手頭闊綽,自然不會在錢財上,委屈了自己唯一的兒。
上一世……
憶到這,虞明窈思緒開始發散。
因著在裴府出了那事,眾說紛紜,她也沒有能力壓住流言不往外散。
一時間,只能堵住自己的耳,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去聽不去想那些事。
那時她滿心惶然,不知前途,也不知未來何如。
謝濯光可以娶她,也可以不娶她,左右這檔子事,都是女子吃虧。於男子不過一風流韻事。
他是在三日後,登門求娶的,孤身一人。
那時外祖母、兄長,對他蹬鼻子上臉,這人一一都忍下了,將婚事的安排、嫁妝這些,條理得當,一一敘來。
她嫁得急,很多都來不及準備,尤其是那些嫁妝鋪子、田地等,都在蘇州,根本不能在短短兩月湊齊,還不讓外人看了笑話。
謝濯光給了她一個誰也挑不出錯的盛大婚禮。
十裡紅妝,滿城佳話,盛大到京都閨秀對她只有妒,丁點沒有之前的風言風語。
鎮西將軍的獨女,嫁妝自然驚人的豐厚。一開始,他就將全部都予了她,自此夫妻一體,不分私房公賬。
所以她方才說,要帶著娘親的嫁妝,嫁給裴尚。
一滴淚,從眼角緩緩流下,她伸手在袖中掏了半天,才發現這段時日,用慣了的錦帕,已被她予了謝濯光了。
罷了,夫妻一場,這是她最後的深情了。
若是這人死了,她是會真的嫁給裴尚,與裴尚好好地過一輩子的。
裴尚是個很好的人,她心裡總會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