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嫁娶 裴尚是個很好的人,她心裡總會有……
霽竹軒到了, 程青闔上房門,體貼退下。
偌大的屋子,一下只餘她和謝濯光兩人。
許都是大老爺們,又逢這等急事, 心都粗, 沒人留心開窗通風這等小事。琴後的雕花木窗, 天青色的窗紗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都未有人開個窗,擦一下。
幔簾也是, 就這麼由著厚厚的兩三層麻棉與輕紗自然下垂,將光遮得幹幹淨淨。
打一進來,昏暗窒息之感,迎面而來, 那股沉痾的藥味,久在鼻尖未散,都快醃入了味。
虞明窈沒有急著朝裡間梨花木床上的人走去。
她抬起手, 先是將窗子推開, 讓屋外清新的空氣湧進來, 再將厚重的幔簾挽至兩側, 只留一層薄薄的輕紗,這才抬眼,細細打量起這個熟悉中, 又帶有一絲陌生的屋子。
這兒太冷清了, 孤冷得跟她記憶中的霽竹軒, 相差甚大。
進門那,原應有一個雕著玉蘭花的衣架,旁邊是一架水墨屏風。靠窗是一個特別舒適的美人榻, 榻下的墊子,用的是番邦進貢來的金絲棉。
連外頭的套,都頗為講究。
青竹與玉蘭相纏,偶有白雪山風點綴。
那時她一來,就會自覺將身上鬥篷解開,放到衣架上。偶爾懶散臥到美人榻上,翻著謝濯光的書。
揣摩他的想法,臨摹他的筆跡。
待等到他回,謝濯光也是這般,不慌不忙,淡定自若。然後自己就會解開他的衣裳,將常服遞予他。
雖來這的次數不多。只最開始新婚時,來過兩趟,後面熟了,也是謝濯光去暖玉閣去的多。
但記憶中霽竹軒的佈局,絕不是這般簡陋。
現屋子裡丁點多餘的裝飾也無,只一架琴擺在窗前,琴旁有一檀木書架,上面擺滿了書。
書架前,是書案。此外,還有一架屏風,擺在幔簾隔斷處。
不說世家子弟,但凡家中富庶一點的,都不會讓自家孩子的屋子,冷清成這般,讓人瞧了不像話。
憶起謝濯光同謝拂,如出一轍的擰脾氣,虞明窈蹙眉,搖了搖頭,長嘆一口氣。
她掀開青色紗簾,緩緩走向梨花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人。
隔著好幾丈,這人蒼白枯萎的臉,落入眼中。
上次見面時,他一身仙鶴青袍,風姿綽約,撂起狠話來也絲毫不怵。只大半月未見,那股生機,如同沙子一般,在這人身上飛速流逝了。
自己的動靜也不算輕,可他還是闔著一雙眼。就那麼靜靜躺在那,像是永遠不會睜眼了一般。
一想到這,滔天的悲拗從虞明窈心頭湧出,她捂住嘴,一時間悲痛難忍,竟有泣不成聲之勢。
滾燙的淚珠從她眼眶滾下,她顫抖著抬起手,觸碰謝濯光幹燥起皮的嘴唇。
不是說高燒麼?怎麼人這麼冰!
冰得就像那時沉睡不醒的兄長!
莫大的恐慌,如潮浪一般,一股股湧上來,席捲全身。
她竭力剋制發抖的手,去探他的呼吸。
沒,沒有動靜……
虞明窈癱倒在地,金星從她眼前冒過。
她想喚程青,但嗓子啞了,一時間只嘴唇蠕動,竟失了聲。
再抬頭時,謝濯光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靜靜的,溫柔而憂傷凝視著她。
他唇角微動:“窈娘,你來見我了。”
“你叫我什麼?窈娘?”
重重一擊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