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似水的女子心志堅定,認為就算沒有丈夫也能撫養長大自己的兒子。可終究逃不過流言紛紛,眾口鑠金。
她在家人的逼迫中嫁了人,當時時川才兩歲,仍記得外祖一家對他娘這位大小姐非常不恭敬,有段時間竟將他們兩人鎖在房裡,定時會有人來探望送些殘羹冷炙,除此偌大的院子只有他們兩人,連夜裡都無人點燈。
小小的孩童不懂這是為何,母親安慰這只是一場遊戲,只要待在母親身邊便可無虞。
可寒冬提前來到,突如其來的風雪讓時川生了場重病,若不及時醫治就會失去性命。
他再醒來時是在溫暖的房間,四周都是喜慶的紅綢,人人面帶喜色,孩童窩在被褥裡也被感染到,病氣漸漸消散。
後來他聽下人說,他的母親已經嫁人了。
時川記得母親的丈夫其貌不揚,是一個敦厚老實的商人,兩家是門當戶對。這人早就看上了他的母親,還願意將他視如己出,撫養長大。外祖家有人早看出男人的心思,不用男人多說什麼,只為了兩家之間的利益就硬生生逼迫女子嫁給他。
時川明白這些事後,開始討厭這個男人,盡管這人總是帶著親和的笑,會給他帶城裡最甜的點心最新奇的玩具。他會把這些東西全都摔碎然後扔進泥土裡,以表示自己並不認同他,這男人不是他的父親,他也不需要父親,只有母親就足夠了。
但她的母親眼中逐漸不再有他了。
時川看到她與男人挽著手在院子裡進出,臉上掛著的笑是與他在一起時沒有的,是帶著甜蜜幸福的笑容,她的母親真的接納了男人。
時川也改了名字,他開始姓時,沒人知道他該姓令狐,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他六歲時,他的繼父出了事,在江上運貨時颳起了大風,船翻了,無一生還。
他的母親差點哭瞎了眼,時家換了新的主人,是男人的弟弟,他覬覦母親的美貌,又嫌棄時川多餘,派人將母子兩人分開。
時川被關在柴房裡,連他能安枕的地方都沒有,到了冬日他縮在牆角,身上滿是凍瘡。後來是母親託人給他送來棉衣。那兩件棉衣太短,是前兩年他穿的。
這不足以讓一個無法吃飽穿暖的孩子度過寒冬,時川暈倒在冬至,沉睡了三天後他醒了。門口的飯菜積了霜雪,沒有人在意他是否真的有進食,就像沒人在意他是否活著。
可他活著,還活得很好。
五日後,他開啟了柴房的門鎖,見到了冬日暖陽。
無人能阻攔他,他奔向母親的院子。
曾經金尊玉貴養大的小姐瘦骨嶙峋,只剩下一口氣,身上滿是青紫傷痕。見到自己的兒子,她先是驚懼,後又鬆口氣。
“她跟我說‘活著就好’,可她很快就咽氣了……”
時川眯著眼睛,想似女子最後的模樣,她伸出都是綁痕的手緊緊握住他,跟他說了他的真實身世。
母子想聚的時間只不到一刻鐘,他名義上的二叔帶人趕來,看到他的模樣竟然不敢靠近。
“他們一個都沒能逃。”
時川雲淡風輕的講,輕拍少女後背。
天色將亮,徐聽霧已然熟睡。
門外傳來腳步聲,匆匆而來似有急事。時川站起來,放下兩側紗帳,不願有光擾了她的夢。
幾乎是躡手躡腳的出門,林奉從未見過公子有如此小心的時候。
時川揉了揉眉心問:“何事?”
林奉上前一步,低聲稟報。
少年臉色漸漸凝重起來,他側頭看一眼身後的房間,隨即邁著步離開這裡。
“此事不準告訴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