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王蒲搖了搖頭,“主考官失察,也不過被革職,或發配軍臺效力,並不累及親族。”
“難道聖上早就得知此事了,卻不願處理?否則說不通盧學士為何要死諫啊!”
眾考生聯想到了最壞的答案,相繼面露驚惶。
十載寒窗苦讀,懸梁刺股,唯一的期盼,不就是憑才學登科入仕,一展報國宏志嗎?
此等作弊行徑,敗壞儒林清正風氣。
聖人必當嚴懲惡徒!豈能聽之任之,讓忠良寒心?
書生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莫說他們了,就是坐在垂拱殿的當今天子也沒想明白。
殿內,龍涎香的嫋嫋青煙悠然升騰,縈繞在雕樑畫棟間。
已散朝許久,天子龍袍微皺,似是被長時間端坐所累,連繡於其上的金龍也難掩疲態。
冕旒上的玉珠有氣無力地晃動著。
“他盧翰文死諫,置朕於何地?”天子雙目半闔,“獨他一人是清臣、忠臣?”
天子嗤笑一聲,眼眶微微凹陷,血絲清晰可見。
“朕已責令人詳加查究了,還想怎樣!”
秉筆太監站在一旁,手持狼毫筆,身形佝僂。
墨汁在筆尖欲滴未滴,他腳尖內扣,身體微微前傾,保持著謹慎與卑微。
只待一聲令下,便為主子擬旨。
秉筆太監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
鬧出這麼大的亂子,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只有他隱約猜到了原因——
“科舉舞弊乃重事,若弗能解其弊,則罪言事之人。”
或許就是這句恐嚇,將盧學士嚇破了膽。與其被處死,不如死諫,在史書上博個好名聲。
秉筆太監眯了眯眼,袍角悄然無聲地垂落在地,他決定把這個秘密永遠爛在肚子裡。
“此案究系何人所為?可曾查明?” 天子聲音沉緩而威,隱隱含怒。
“回聖上,是、是……”皇城司公察伏跪於地,不敢抬眼直視。
話語方出,便覺喉間幹澀沙啞。
“莫要吞吞吐吐!”天子的耐心即將耗盡。
“是彌封所和對讀所的下人,趁著謄錄的機會,調換考生試卷姓名,偷梁換柱。”皇城司公察手指緊緊摳著地面。
他欲言又止,嘴唇囁嚅,幾番掙紮後補充道。
“據探查,背後是親王府……”
“啪嗒。”
又一隻上好的青花玉盞迸碎在地,碎片四濺。
皇城司公察額頭觸地,不敢偷覷。
他的脊背早已被汗水浸透,心尖亂顫,恨不得自己查出來的幕後主使另有他人。
親王府的爵爺,位高尊崇,是擁立聖上登基的頭等功臣。
先皇與先太子相繼故去時,正是爵爺力排眾議,助聖上坐穩江山。
秤桿的一端是民心,另一端是權貴。
這案子,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