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
柚綺察覺到不對,剛想躲開,巔峰狀態的倒計時歸零,陷入短暫的僵直時間,雖然只是一瞬,但也致命。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陰影猛撲上來,將她擁入懷中,下一秒,溫熱的血噴濺臉龐。
“趙祭——!!!”
“呵呵,傀儡應接不暇,就用本體嗎……真是愚蠢。”李景鴻看著地上抱成一團的兩人,打了個響指,第三批儺鬼應聲出現。
緊接著,一聲極長的婉轉口哨劃破天際,正如喪屍般無意識撕咬敵人的儺鬼們瞬間停住,紛紛回頭看向聲源。
漫天風葉中,蔣書杏順著山路而行,身後是一個長相極其美豔的妙人,她正悠閑地吹著口哨,恍若路過的遊客。
鄧罔和畢合對視一眼,左右翻過圍欄,將一幹幫兇逼到了十米之外。
“……咳,是莒妾的馭鬼術。”趙祭趴在柚綺懷裡,那刀在他背上砍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萬幸的是避開了要害,但靈魂的撕裂和身體的失血過多還是讓他力不從心。
“該死!!”見儺鬼們真的站著不動了,幫手也被趕走,李景鴻氣急敗壞地把角落裡的阿茹扯過來,拿起刀就要砍,“別的不行,就拿你做祭品!”
少女驚恐地尖叫,眼看刀就要落下來,旁邊不知從哪兒竄出一個人影,大喊著“我要你命”便猛撞向持刀的人,硬生生把毫無準備的人撞倒在地,刀掉在了三步外。
“齊史?!”柚綺一驚,他應該早就從蔣書杏那兒聽說了明天會出事,沒想到提前一晚到居然歪打正著,但他此時邋裡邋遢的樣子實在跟瘋子沒有任何區別,也不知道怎麼找過來的。
李景鴻被死掐著脖子,要命的力氣讓他止不住地翻白眼,顫著手向一旁的錢業求救,然而後者無視了他的動作。
“別想了,白天我就找過他,你怕是不知道他還有紅芙這麼一個女兒吧?”蔣書杏站在安全距離外看齊史一眼,又轉向錢業,“他親孫子還在我們手上,怎麼可能真眼睜睜地看著你毀了這方天地,讓本就心懷愧疚的自己失去女兒後再失去孫子?”
錢業別過頭——他其實自紅芙死後就陷入了日複一日的自我懷疑,不知道自己所做究竟是對是錯,沒有盡頭的煎熬讓他動搖,崩潰,渾渾噩噩,終於在今天外人的到訪中驚醒。
“……看不到頭的,十二年前就看不到頭的。”他自言自語,不管是阿氏還是柚綺的事,他一直都在放水,沒有質疑前者的來歷,也沒有揭穿後者的眼熟。
他大概早就做出了選擇。
“……呃……你……”李景鴻像要把他千刀萬剮般死瞪著眼睛,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真猛地掀翻了身上的人,抓著他一同撲向為這群外鄉人準備的深坑,裡面盡是鐵刺和刀鋒。
與此同時,天道震怒,一點白光從天外迅速射向地面,眨眼便成了一座山的體積,所有人呆滯地望著無法違逆的天罰,柚綺腦子嗡地一聲,推開懷裡的人便迎了上去。
“0821!動手!!”她要重現十二年前的景象,哪怕這次再無回歸的可能,哪怕也仍只得十年安穩。
【系統收到嗞嗞——嗞——檢測到天外之力,世界伴生意識體0821執行使命——意識解體中,不惜一切代價保護此地生靈——】
柚綺睜大眼睛,忽然明白了什麼,點點淡藍光圈從身體裡冒出,飛速形成可以籠罩整個世界的屏障,趙祭蹣跚著爬起來,從背後一把抱住她,同時操縱傀儡擋在了她前面。
“對不起……阿姐,我想你活。”
還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藍色屏障無法完全吸收撞過來的白光,破碎成熒,毀天滅地的沖擊力剎那將最近的山林泯滅成灰,柚綺作為0821的宿主,最後的屏障在她身上,只要她不死,其他人就不會被波及。
白光猛沖向最後的防線,雖已無先前的威懾力,但只是將這方天地屠戮殆盡的話綽綽有餘。
瞬間,傀儡發間的銀環和趙祭頭上的發帶碎裂,道具損毀,柚綺在最後一刻將脫力的兩人推到身後,隻身奔向毫無雜質的天光。
她回頭,淚點飄落,卻還笑著:“笨……我也想要你活。”
失去意識的瞬間,她看見了對方只剩絕望的眼神。
自己好像還欠他一個答案,但沒關系,此時此刻,他們心照不宣。
腰間荷包溢位微弱的紅光,被炫目的白色吞噬,一切重歸虛無。
當躺得橫七豎八的眾人再次醒來時,入目的只有遍地廢墟和初升的太陽,以及跪在空地上的青年和悄無聲息枕在他膝上的少女。
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又輕飄飄地落下,重複數次,卻再驚不起一絲波瀾。
兩年後。
“我都說了沒有開錯,是您吃錯了,那兩種藥不能一起吃。”人滿為患的藥堂內,年輕有為的女大夫心累地第三次向同一個病人解釋著原因,兩個藥童一邊給其他患者抓藥一邊附和。
這樣的鬧劇一直持續到了中午才勉強能歇口氣,阿歧已經長成了個俊朗的小夥子,他抱著新買的藥材,指著鬱郁蔥蔥的後院道:“師父,今天又到那個人的祭日了,還是照常嗎?”
蔣書杏收拾好東西,應道:“都一樣,他就愛那些文化玩意兒。”
每年文狀的祭日除了燒點雷打不動的紙錢,就是些時新的書籍,去年阿歧悄悄給他燒了本大火的春宮圖,被師父發現差點打死。
他至今還犯嘀咕,說對方肯定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