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開啟新一輪的比試,沉寂了許久的隔壁隱約傳來開門聲和談話聲,沒有遠去的趨勢,似乎就在門口。
柚綺一個激靈,將旁邊的少年拋之腦後,間諜般趴在門上偷聽情報。
紙糊的門格外,錢業長長地舒了口氣,失望的口吻:“紅芙,我以為你明白我的心意,才不時便來看你,你過去怎麼樣我也不在乎,何必這麼絕情,三番五次拒絕我的提議。”
“錢大爺,你多慮了,紅芙不是絕情,是高攀不上,如今殘花敗柳,也不怪任何人,你要是真想為我做點什麼,以後都別來最好。”冷淡至極。
“……紅芙,你就不想我幫你贖身?跟我回家有什麼不好,現在村子好了很多,不會虧待你,總比在這裡……”他越說越激動,怕自己說狠了惹怒美人,聲音又低下來,略帶懇求,“總比在這裡看人眼色要好啊,你多為自己想想,啊?”
“為自己想?我現在這副樣子還有那個資格嗎?!”紅芙低吼道,“你還是一樣,那麼自私,你以為我沒看到那個女孩子是你帶過來的嗎?你口口聲聲知道這裡不好,又要把人往這裡趕,安的什麼心?!”
“村子也是需要錢的,我在做一件大事,離不開這個,再者,我在裡面也說了,她本來就是一個小妾生的,被發賣後剋死了第一家收養的人,後來又剋死了東邊的許家……”
“難道她的不幸也要歸罪於她嗎?!”她再也無法忍受,咬牙切齒地指著這個男人,“就是因為你,我才會變成這樣,你只會逃避,只會犧牲別人來成全自己,現在還敢大義凜然地要替我贖身,你也配?”
“紅芙!這就是你跟我說話的態度?!”錢業斥道,“一點規矩沒有,這裡果然待不得,都學了些什麼!”
“待不得……呵呵,有什麼待不得,我待了好幾年,不也還活著,要是一直跟著你才是生不如死吧?”紅芙悽涼地笑著,苦澀蔓延,“你從沒為我考慮過,一直覺得我丟人,不敢讓我露面,別人怕是都以為我死了……”
“……”錢業靜了片刻,語氣軟下來,大概是自知虧欠,“……就算不跟我回去,我幫你贖了身,找個好男人嫁了,也比在這裡的強。”
“男人?什麼男人可信?他們跟你有哪裡不同?不過貪圖一時的享樂,短暫的新鮮感過了就會冷眼相待,色衰愛弛,還不如在這裡自在。”
“荒唐!這個地方不也是接待男人的,而且來的沒一個是正經人,你就樂意了?!”
“我不樂意怎麼了?我當初就樂意嗎?!”怒吼中一聲清脆的響驚了柚綺一跳,紅芙眼尾發紅,清淚打轉,她咬唇抑制哭腔,“賣了就賣了,這會子裝什麼慈父,滾,別讓我再看見你,再來找我就一起死!”
捱了一巴掌也起不了火,錢業垂眼站了會兒,情緒低迷地嗯了聲,掏出一個錢袋放進她手裡:“留著吧,至少過得好點。”
她一把砸在地上,眼淚奪眶而出:“我讓你滾!!”
聲音太大,樓下的客人紛紛投來不滿的目光,乍一見美人嬌嗔又忍不住咽口水,連身邊的大餐都顧不上享用了。
晚上生意紅火,燈籠滿堂,照亮每一處角落,紙醉金迷。
還在給新客介紹的老鴇忙招呼道:“哎喲,只是一點情趣,只要銀子到位,咱們的姑娘什麼都奉陪!來,繼續,繼續。”
三言兩語敷衍過去,大堂裡再次恢複熱鬧。
錢業苦悶地下樓,路過老鴇時被拉到一邊,後者急道:“怎麼了這是?紅芙怎麼急了?她平時最是聽話,逆來順受的,之前也沒對你這樣,今個兒被刺激到了?”
“……沒什麼,一點口角,別為難她,之前說的一百兩給你打個折,八十兩。”興致不高。
“欸!欸!”老鴇喜笑顏開,一揮帕子咯咯地笑,“我哪能為難她啊,她可是這兒的搖錢樹,有一點不好都不成,喜歡她的爺得撕了我!我記得當初帶她過來的也是你,託你的福,生意起來了!”
“……”錢業擺擺手,接過對方遞來的銀票,悶聲不響地走出光影搖曳的青樓。
老鴇叫住他:“這麼晚了,你也回不去,不如留一晚?”
“我去住客棧。”他走了兩步,回頭道,“幫我安慰一下紅芙,明天我會再來一次——別跟她說。”
低落得似突然失去了精力,不再運籌帷幄,也不再意氣風發,他像每一個普通中年男人那樣心有餘而力不足,悵然若失。
“……成。”老鴇目送他離開,自言自語,“怪事,別人都是如膠似漆,這溫存一下午怎麼還變仇人了……”
旁邊又有客人叫喚,她斷了思考,應聲諂媚地迎了上去。
二樓走廊的人呆滯般站在原地,剛才那通火發洩得毫無徵兆,她自己也沒想到,本以為能控制住,像以往無數次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