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趴在地上,已經快爬到阿歧腳邊了,身子九十度彎折,野草般的頭發拖在泥坑裡。地勢陡峭,它就這樣低伏著一路爬過來,在緊張的氣氛和山石的掩護下,竟無人提前發現。
艱難度日的普通百姓哪裡見過這種東西,頂多在街上見過一些發瘋的人,但因為多被控制著,還不至於變成這副模樣。
五人頭皮發麻,心如擂鼓,下意識地想跑卻不敢輕舉妄動,就怕移動的獵物更能激起它的獸性。
但突如其來的視線似乎刺激到了地上的東西,它尖叫著像離弦的箭直撲向阿歧,快得看不清動作。
在驚慌的尖叫中,千鈞一發之際,長滿利刺的木條猛砸在沖上來的影子上,破空聲穿過琵琶骨將它釘在石壁上,伴隨著悽厲的慘叫,血噴泉般外湧。
“小心。”趙祭收回手,拉著柚綺後退,一幹人默契地遠離還在掙紮的怪物,齊史扛起屍體,隨時準備跑。
離開了火源,黑暗逐漸裹挾萬物,只能看見有光之處的東西重新落地,憤怒地吼叫著,不顧淌血的窟窿嘶鳴著爬向獵物。
然而沒爬兩步,它突然力竭地滑了一跤,細長的四肢胡亂拍打著地面,扭成麻花才勉強再次撐起來,看起來已是強弩之末。
“……這是……”大家先入為主,早把這怪物劃分到了普通生靈之外,認定外傷弄不死它,但現在有點動搖了,蔣書杏上前一步,隔著一定距離仔細辨別,“雖然五官扭曲,位置也有問題……不過……是人。”
“真是人?”柚綺還是心存疑慮,狂犬病也沒這個像喪屍。
“沒錯了,骨相是對的。”她回頭,還沒繼續分析,手上乍然多出一股拉力,來不及驚呼,被迫踉蹌著往前拐了兩步。
與此同時,地上的東西重新緩了過來,張著血盆大口撲向她原來的位置,恰好擦著左手躥了過去。
柚綺將蔣書杏護在身後,毅然道:“你們先跑。”
“不行!”
“別磨嘰了!”她心亂如麻,無法維持先前的形象,“再不走都得死!”
趙祭隨手摺斷一根手指粗的樹枝當棍子,一甩手狠扇在再度進攻的怪物臉上,火辣辣的痛感激怒了它,手指抓著地蓄力低吼。
火堆已經熄了,光線更暗,乍一看像一團黑影。
視力受制,糟透了。
蔣書杏還在猶豫,柚綺咬牙道:“你不在乎自己,至少要把阿歧帶回去吧?他還不能死。”
“……”這番話正中心坎,她恨嗤一聲,拉著怕到無法吱聲的徒弟轉身沖進黑夜,“該死,這東西最好不死不滅,否則……”
兩人一走,柚綺接過木棍逼退怪物,抽空瞥剩下的人一眼:“你們不走?”
趙祭看著痛得滿地翻的敵人,平靜道:“不走。”
齊史猶猶豫豫地退了兩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柚綺剛想吐槽他逞什麼強,專業又不對口,目光觸及直喘粗氣的怪物,忽地一愣:“等等,你別走。”
“……”正下定決心去跟蔣書杏彙合的人腳下一頓,也想到了什麼,便往左兩步,又往右一步,詭異的視線竟一直跟隨,他匪夷所思地看向肩上的屍體。
“它的目標不是我們。”趙祭轉向齊史,後者明瞭,託著腿神色糾結。
“我知道辦案很重要,但活著更重要!”柚綺側身躲過一爪,發絲斷落,對方的進攻越來越頻繁,要不是有傷估計強度得翻倍。
趙祭一棍子敲在怪物腰上,將其掃落在地,阻斷了它搶屍體的路線。
還好它有明確的目標,不是無差別攻擊,不然多半是一番苦戰,一人重負,兩人重傷,實在夠嗆。
齊史青著臉,將屍體狠丟擲去,剛好砸在撲過來的怪物身上,隨著一聲悶響,兩人交纏著在地上滾了幾圈,後者從底下掙出來,不協調的四肢在空中來回揮舞,卻不是進攻,倒像是在祈禱。
柚綺突然意識到什麼,推開擋在前面的趙祭,走近蹲下,頭身幾乎同一比例的怪物無視了她,像要擺脫什麼拼命甩頭。
距離無限靠近,她終於看清了它脖子上掛的黑色毛團——
一個死不瞑目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