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憑什麼抓他?!我苦命的兒喲!世道不公啊——好好的人被抓到這種地方,他什麼都沒做,我兒怎麼可能殺人,都是你們害的!我苦命的兒啊——”
蔣書杏解釋道:“自從他入獄,他爹孃輪流著來撒潑喊冤,之前鬧太兇被趕出去了,你沒見到。”
魏顯睦此時卻像沒聽見外面的動靜,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救命稻草,喘著粗氣滿心期待地等她回答。
柚綺看他一眼又垂下眸子,轉身往外走:“我不想見他娘,咱們等會兒在門口站站再出去——”
“柚綺!!”比差之千裡更可怕的是失之毫釐,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就這麼再次遠去,魏顯睦瘋了般嚎著,堅不可摧的鐵門被撞得搖搖欲墜,“你答應了只要我說實話就救我,你答應了怎麼能反悔?!!”
“閉嘴!吵什麼?!”一旁的衙役被吵得頭疼,取下腰間的鞭子狠抽過去,血肉破裂聲和哀嚎求饒聲混成一片,他卻還撕心裂肺地喊著“回來”。
“……嗯?”已經走出好幾米的人終於停了下來,柚綺側頭笑眯眯地示意他安靜,“我說的是幫你查清事實才能救你出來,你也要聽話不是?在這裡吵沒有好處,現在表姐要去找罪證了,你安分著,要是提前死在這裡,表姐也沒有辦法。”
說完,不顧身後越發慘烈的鞭笞和痛哭,兩人帶著略微厭惡的神色,毫不停留地離開了最裡層的牢房。
慘叫聲漸遠,跟另一端的喧嚷交雜,沒了穿透耳膜的沖擊力,耳根子反倒清淨了不少。
“我以為你會心軟,他畢竟是你的表弟。”蔣書杏頗為遺憾地撫了撫鬢邊碎發,但沒帶一點憐憫,只是單純對沒看到好戲的失望。
“我跟他感情沒那麼好。”先不說他們一家人對自己怎麼樣,單論他前幾日攀扯她,想拉自己我看起來很像聖母?別人想弄死我,我還要以德報怨?”
“當然不,但我認為至少是捱了一巴掌還會在對方手骨折時幫忙接回去的。”語調有些輕,甚至有點自嘲的意味。
柚綺噎了一下,險些失語:“……那是受虐狂。”
穿過一圈圈火光,外面的喧嘩聲由小到大再到小,婦人似乎冷靜了下來,不知是不是嚷沒勁了。
蔣書杏拉著她站到一個轉角處,既能看到天光又能聽到幾人的交談,還不會被發現:“就這兒,等她走了我們再出去。”
“趙祭,沒良心的崽子……”聲音啞了,婦人一邊喘氣一邊罵罵咧咧,“為了個認識幾天的人這麼對我們,這幾年的交情被狗吃了!”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下,我們之間談不上什麼交情,只是認識,最多算是平時買賣糧食的接手人。”
“呸!這個時候就翻臉不認人了?!之前是誰低聲下氣地求著我,讓我把人賣給你?瞎了眼的,看上那麼個小蹄子!你圖什麼?!不就是個色麼?打量我不知道,一肚子的歪心思,什麼東西!”
“放尊重點!這裡是衙門,不是你罵街的地方!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來攆你了!”齊史的聲音,毫不掩飾的不耐煩說明他也被鬧煩了。
柚綺一直以為是大姑一家人沒吃的了養不活自己,才把累贅給買了,這麼一聽竟是趙祭主動提出來的,為什麼?不是為了色,也不是為了長期工……
“我不走!我憑什麼走?!”嗓子都快叫尖了,即使看不到外面的場景仍能想象到她齜牙咧嘴的狠樣,“趙祭,你聽著,我兒子要是折在裡面,我絕不會放過你們,我不好過誰也別想好過!記著,買賣人口是犯法的!以前的規矩早改了!我沒了兒子還怕什麼,我要告你!再光明正大地把那丫頭帶回去!別以為這樣就算完了,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她!!”
語氣惡毒得像詛咒。
四周突然安靜了,連幾次想要插嘴的齊史都沒接話,柚綺探頭去看,被蔣書杏一把扯回來,捂著嘴不讓出聲。
牆壁冰涼,面板碰到凹凸不平的石塊,寒意順著手上的筋脈直達心底,她有點喘不上氣,輕輕拍了拍嘴上的五指,力道鬆了些。
沒了嘰裡呱啦的連環炮,一時間只聞錯落的呼吸和牆上火把燃燒的噼啪聲。
半晌,趙祭的聲音冷不丁響起,輕緩得像在開玩笑,又激起人一身雞皮疙瘩。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