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
蔣書杏巧妙地換了個位,繞過柚綺率先踏出去,背在背後的手不停地示意她別動,後者腳都邁出去了,硬生生收了回來。
“大老遠就聽見狗叫,衙門怎麼搞的,什麼東西都攔不住。”她施施然道,“這種地方怕不是你能鬧的,想你兒子不受苦,就少給當官的添麻煩,多託人查查疑點是正經。”
突然出來個人,婦人還以為是柚綺,定睛一看見是個不知名的黃毛丫頭,當即啐了一口:“疑點?什麼疑點?本來就抓錯了人,該馬上放了才是!有誰親眼看到我兒殺了人?還是想屈打成招?!”
趙祭身周氣壓低得嚇人,手剛抬起來就被按了下去,蔣書杏搶在他前面開口道——
“這些自有官老爺定奪,至於柚綺,你是她誰?她的去留只有雙親才有決定權,什麼買賣人口,當真是信口雌黃,柚綺被她父母許給趙祭,現在已經是他家的人了,你哪裡冒出來的?有何證據證明她是你家的人,又怎麼能證明你們之間存在金錢交易?嗯?”
她每一句都淡然平緩,不徐不疾地說著“事實”,硬把對面的婦人懟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憋不出一個反駁的字,臉上的皺紋因用力越發密集。
齊史看準時機,招來兩個旁觀的衙役,一左一右攔住惱羞成怒、意欲反撲的婦人:“我已經給了你最大的尊重,你三番兩次擅闖衙門,我們是看在你年齡大,且魏顯睦一案尚未定論,才沒傷你性命,再有下次,衙門的刑具也不是吃素的。”
聞言,一直趾高氣昂的婦人頓時洩了氣,只是嘴上還不饒人,被拉著往外走時還不忘滿嘴髒話,威脅他們不許動自己兒子。
耳朵終於清淨了,蔣書杏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陽xue,煩道:“你怎麼回事?之前都是在門口鬧,今天居然放進來了,你安的什麼心?”
砰!趙祭突然掐住齊史的脖子猛撞在牆上,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覆上一層粉紅,似被殺意包裹的洪水猛獸。
他收緊五指,將手裡的人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你故意的……你明知道她們的關系,還要專挑今天讓她進來發瘋,你就這麼恨柚綺?她得罪你了?嗯?”一個字比一個字咬得重,最後一個音從鼻腔發出來時,手上的筋骨幾乎要被掐斷了。
“……呃……”齊史扒著他的手,缺氧讓他止不住地翻白眼,口水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流出,額頭布滿青筋,他笑得艱難,笑聲古怪得像壞了的織布機。
“……我恨她……做什麼……我恨的……是你……”每個音都不準,一字兩斷,他快撐不住了。
“趙祭!”蔣書杏忍不住道,“你先放手,不能在這裡鬧事!”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柚綺回過神,幾步趕出來抓住趙祭的手腕急道:“鬆手!在這裡殺人,你瘋了?!”
那手抖了一下,沉默的人氣得渾身發顫,卻聽話地鬆了手。
沒了核心力量,最後的支撐也消失了,早已脫力的齊史爛泥般癱倒在地上,漲紅著臉嘶啞地咳起來,兩眼發花,好半天也緩不過來。
之前還能保持微妙平衡的氛圍在此時毀於一旦,柚綺心驚肉跳地把他扶起來,抬眼便見趙祭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茫然地看著自己:“……對不起……”像犯了錯的孩子。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道歉,為擅自買下自己一事?還是剛才不顧後果的沖動行為?
實際上,她並不在乎這些。
蔣書杏從隨身攜帶的瓶子裡取了顆藥丸,給齊史服下後狀態肉眼可見地好轉了不少。
柚綺站回趙祭身邊問道:“所以……你真是故意的?”
扶著牆緩神的人呼吸一滯,抬起微濕的眸子,咧嘴笑道:“是,我就是有意放她進來,她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吧?呵呵,我一早就注意到了……”
“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齊史疑惑地眨眨眼,自問幾遍後眼神突然淩厲,他恨道,“因為害別人失去至親至愛的垃圾不配擁有幸福,我嘗過的滋味,他怎麼也該都來一遍吧?”
蔣書杏對這套說辭已經厭煩了:“齊史,我說過很多遍,齊禾的死跟趙祭沒關系,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你自己走不出來,就要把痛苦的根源強扣在別人頭上?齊禾當真是不值!”
“要不是他我也不會保釋不出阿禾!!”齊史氣都沒喘勻,儀態盡失地指著趙祭怒吼道,“他明明手握證據卻不肯交出來,生生逼死了一個好姑娘,他怎麼能置身事外?!”
奇怪,太奇怪了——柚綺記得那天初到鎮上時,齊史對趙祭的態度就好像不認識這個人,一言一行均冷落疏離,與旁人無異,之後也都是將箭頭對準自己,從沒刻意為難過別人。
今天他卻像個炸藥桶,不知是誰在暗處點燃了引線,爆發般的爭吵一觸即發。
趙祭再次煩躁起來:“我說了我沒有什麼證據,齊禾的事我無能為力。”
“最先目睹案發現場的只有你一個人!關鍵線索莫名其妙消失,你敢說你沒見過?!”